归墟舟楫如一颗沉静的琉璃星辰,悬停在斩龙谷那令人窒息的边缘。前方,不再是南荒灼热的赤红与裂谷的狰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粘稠得如同凝固血浆的死灰色怨海。
这怨气并非寻常雾气,它沉重得仿佛有了实质,无声地翻滚、蠕动,散发出一种混合了陈年污血铁锈味、内脏深度腐败的甜腻恶臭、以及浓烈硫磺焦糊的恐怖气息。仅仅是呼吸一口,便觉肺腑如被冰锥刺穿,又似有亿万亡魂的哀嚎直接灌入神魂,带来深入骨髓的恶寒与绝望。空气粘滞得如同胶水,连舟楫外永恒呼啸的罡风,撞入这片怨海边缘时,都发出沉闷如呜咽的声响,随即被吞噬殆尽。
“嘶——!”浪翻天玄青色的蛇头猛地一缩,覆盖着鳞片的身躯不受控制地绷紧,星云印记疯狂闪烁,如同受惊的星图,“我的亲娘诶!这味儿……比穷奇老鸟那破骨头祭坛腌了万年的裹脚布还冲!龙爷,您家祖宗这口怨气……憋得够瓷实啊!”它一边夸张地干呕,一边本能地将身体往龙焱那混沌气弥漫的方向使劲儿缩了缩,仿佛那里是唯一的避风港。
九婴分离后的众人无不神色凝重,各显神通抵御着这无孔不入的侵蚀。
霸九霄暗金独角上雷光吞吐不定,破灭之力在体表形成一层不断扭曲、发出细微噼啪声的力场屏障,将靠近的死灰色怨气强行撕裂震开。但每一次撕裂,雷光便肉眼可见地黯淡一分,他巨大的身躯肌肉贲张,显然消耗巨大。书君周身银灰色符文流转不息,构筑起一层充满理性光辉的智慧屏障,试图解析、抵御怨念侵蚀,睿智的蛇瞳中光芒急闪,眉头紧锁,显然这怨念的混乱远超逻辑推演的范畴。
媚千娇周身那魅惑天成、流转不定的魅紫光晕,此刻也收敛凝实了许多,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桃花眼中媚意尽去,只剩下凝重与警惕,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愁断肠发出一声悠长沉重的叹息,深蓝色的叹息力场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将怨气稍稍推离,但那叹息声中却仿佛承载了谷中万载的悲怆,让他本就忧郁的面容更添几分沉重。雷炮仅存的熔岩独眼赤红,体表散发出高温,熔岩纹路亮起,试图将怨气焚烧,发出滋滋的爆响和缕缕恶臭黑烟。冷霜冰蓝的寒气在周身凝结出细小的冰晶,毒娘子幽绿的毒瘴弥漫,怂包敦实的身躯上土黄色光晕流转,各自都在全力构筑防线,抵抗着那看似稀薄、实则如同跗骨之蛆的怨气侵蚀。
熔心那赤金琉璃般的身躯,如同熔炉中的神铁,体表流淌的熔岩纹路微微亮起金红光泽,混沌火源之力无声地灼烧着敢于靠近的污秽怨气,发出细微的“嗤嗤”声,升起缕缕青烟。他燃烧着金红神火的竖瞳凝重地注视着下方翻滚的怨海,洪荒神魔的威严中也带着一丝面对同等级污秽力量的慎重。
青溟静立舟头,宛如万载玄冰雕琢的玉像。冰魄刻刀悬浮身前,幽蓝深紫的毒纹光芒如水般流转不息。一层薄如蝉翼、却散发着绝对零度与终结意志的幽蓝冰晶,完美地覆盖着她和她脚边蜷缩的星团子。死灰色的怨气如同贪婪的毒蛇,不断撞击、舔舐着这层冰晶,发出细微而密集的冻结碎裂声,冰面下幽蓝的寒流与深紫的毒纹交织涌动,顽强地抵御着侵蚀。
然而,在这片人人自危、全力抵抗的压抑氛围中,唯有一人画风截然不同。
龙焱扛着他那对狰狞的祖龙骨纹锤,大喇喇地站在舟舷最突出的位置,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在琉璃护罩之外,金瞳放光,如同欣赏自家后花园般俯瞰着下方那死气沉沉、怨念滔天的巨大盆地。他脸上非但没有半分不适,反而写满了不加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得意洋洋。
怨气并未狂暴攻击,也未彻底消散。它们如同拥有某种懵懂的意识,在距离龙焱身体尺许之外便主动减缓了翻滚的速度,变得如同薄纱般轻柔,小心翼翼地环绕着那层淡金光晕。有些怨气丝缕甚至尝试着轻轻触碰光晕边缘,如同好奇的手指,一触即收,随即无声无息地消融退散,化作点点微不可察的灰色光点,融入光晕之中,非但没有带来污染,反而像是被净化、被接纳了。空气中弥漫的刺鼻血腥与恶臭,在龙焱周围也淡薄了许多,甚至隐隐约约,能从那低沉悲凉的古老龙吟中,感受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源头的苍凉呼唤与……温和的接纳感。
“嘿!瞅见没?都睁大眼睛瞅瞅!”龙焱故意用肩膀撞了撞旁边正全力维持符文屏障、额头隐现汗珠的书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金瞳眯成一条缝,嘴角咧得快要挂到耳根上去,声音洪亮得压过了怨气的低啸,“这就叫啥?血脉压制!懂不懂啊?龙爷我站在这儿,就跟回自己家热炕头一样自在舒坦!你们瞧瞧,这怨气它都不敢碰龙爷我一根汗毛!不仅不敢碰,还绕着走,还上赶着给龙爷我‘按摩’呢!啧啧啧……”他扛着锤子,故意在舟舷狭窄的边缘上来回踱了两步,动作夸张,那淡金色的柔和光晕随之摇曳生姿,所过之处,死灰色的怨气洪流如同摩西分海般,温顺地向两侧分开,留出一条无形的通道,景象诡异又震撼。“羡慕吧?嫉妒得眼珠子发红吧?心里头跟猫抓似的痒痒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