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刘正风甘愿被嵩山派押走,原本喧闹喜庆的刘府,骤然间变得门庭冷落,一片萧索。
许多前来观礼的武林群豪见此情形,纷纷摇头叹息,告辞离去。刘府虽失主人,但其弟子向大年、米为义仍在,强忍悲痛,勉力支撑着送别各路宾客。幸得定逸师太、岳不群、天门道长三位前辈高人坐镇,府中才不至于彻底慌乱。
然而,骤然失去主心骨,府内上下弥漫着死寂般的悲凉。加之嵩山派刀剑相逼的惊吓,刘夫人与幼子接连病倒,更添愁云惨雾。
就在此时,刘正风的女儿刘菁站了出来。这位年方十五六岁的少女,面容清丽,眉宇间虽难掩哀伤,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韧。她强抑悲痛,代替母亲,一一向五岳剑派的长辈们道谢致歉。
行至定逸师太面前,刘菁敛衽深施一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晚辈刘菁,代家母叩谢师太慈悲维护之恩!若非师太与诸位前辈仗义执言,我刘府上下……”话未说完,眼中已有泪光盈盈。
定逸师太天性慈悯,见她如此懂事,心中更觉不忍,温言道:“好孩子,难为你了。日后若府中有事,或遇艰难,可携家人上恒山白云庵寻我。恒山虽清苦,亦是一处安身之所。”
“多谢师太!”刘菁闻言,泪水终于滑落,再次深深拜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在她身后,俏立着一位翠衫少女。相较于刘菁的端庄哀婉,这少女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灵动异常,此刻目光正大胆地、一瞬不瞬地落在不远处的林平川身上。
林平川察觉视线,抬眼望去。四目相对,那翠衫少女非但不躲闪,反而微微歪头,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中带着好奇与探究,毫无惧色。
“是她……曲非烟!”林平川心念电转,立时猜出了少女身份——魔教长老曲洋的孙女!这小丫头胆识当真过人,刘正风与曲洋结交之事已然败露,她竟还敢若无其事地留在刘府……念头至此,林平川猛地想到:她在此处,曲洋必然也在附近!以曲洋的性情,岂能坐视老友被擒?恐怕此刻正暗中尾随嵩山派而去,意图营救!
思及此节,林平川心中暗叹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只对那少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刘菁道谢完毕,转向林平川,步履轻盈却带着郑重,深深一福:“林大哥,此番若非你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我娘亲与幼弟恐怕……刘菁代全家,叩谢林大哥救命之恩!”她声音清越,虽含悲意,却字字清淅,那份经历剧变后淬炼出的坚强,令人动容。
林平川连忙还礼,语气诚挚:“刘姑娘言重了。路见不平,力所能及处援手一二,乃江湖儿女本分,何足挂齿。”他这番话发自内心,今日所为,虽有几分血勇,更多却是情势所迫下的无奈之举。
他与青城派的恩怨,被嵩山派巧妙利用,看似针对刘正风,实则暗藏敲打恒山派之意。
他身为恒山掌门定闲师太座下唯一的男性俗家弟子,身份本就特殊。嵩山派若能借机将他连同刘府一并收拾,既可重创恒山声威,更能彰显左盟主号令五岳的权威。
只是费彬等人万万没料到,衡山二当家刘正风在“五岳令旗”前束手束脚,而他林平川一介三代弟子,竟敢当众说出那个“不”字!
所幸他放手一搏,硬生生抗住压力,更引得华山、泰山两派年轻弟子受感召出手,最终迫使嵩山派在众目睽睽之下有所退让。然而林平川深知,此举无异于在嵩山派心中埋下了一根刺。
只是嵩山并派之心昭然若揭,冲突早已注定,今日之局,不过是提前引爆罢了。若在瞻前顾后,不过徒增烦恼。
因林平川身负掌伤,定逸师太率领恒山弟子在刘府盘桓最久。待林平川伤势愈合之后,一行人方启程北返恒山。途径湖北,再北上山西,一路无话。
……
恒山,无色庵。
佛堂清净,檀香袅袅。恒山三定齐聚:右侧是大师姐定静师太,面容端肃;居中端坐掌门定闲师太,神色平和;左侧则是定逸师太,眉宇间尤带风尘与关切。
林平川立于堂下,将早已备好的一本泛黄小册与一柄形制奇异的血红短刀双手奉上,声音清淅平稳:“师父,两位师伯、师叔。弟子当日被馀沧海以摧心掌重创坠江,侥幸于一处浅滩苏醒,并在附近山洞中寻得前人遗迹。弟子所习的刀法及这柄短刀,皆源于此。此功法名‘血刀经’,请师父、师伯、师叔过目。”
定逸师太接过那‘血刀经’,翻开主页,赫然绘着一个精瘦裸体男子的怪异图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姿态诡谲。定静师太与定逸师太眉头微蹙,面露不豫之色,显是觉得此物邪异。
唯有居中而坐的定闲师太,神色依旧平和,不疾不徐地将经书接过,缓缓翻阅。她目光沉静,细细品读那图谱与旁边密密麻麻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