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愈近,狄云心跳愈快。
呀的一声庙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一人骂骂咧咧道:“妈个巴子,这老贼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又下这般大雨,淋得老子全身都湿了。”
这粗鄙口音,狄云再熟悉不过,正是那凶僧宝象。
狄云于世务虽所知不多,但这几年来日常听丁典讲论江湖见闻,也已不是昔年那个浑噩无知的乡下少年,心想:“这宝象虽作和尚打扮,但吃荤杀人,绝无顾忌,多半是个凶悍之极凶大盗。”
但他还是毕竟涉事太浅,他当日只听说丁大哥提起此人是血刀门的恶僧,却不知眼前的恶僧竟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恶贼。
当初这宝象和其他四名恶僧一同联手闯进狱中,想要索要丁大哥的那连城诀的秘密,但被丁大哥提前设伏打死两人,又重伤两人,唯独就剩下宝象见势不妙逃之夭夭。
然而却没有想到,时隔多日,丁大哥已死,他逃出荆州城,但眼下却还是撞到了这恶僧手中,狄云想及此处,不由下意识呼吸一滞。
在他看来,死则死矣,但他尚未完成丁大哥临终前的托付,加之还有那位来历不明兄台,如今重伤未愈藏在神坛之下。
为了这二人,他不得不尽量拖延时间。
这宝象一进破庙便污言秽语骂个不停,听得狄云是连连皱眉,他心性纯良,是身陷囹圄两年,也未曾闻此等不堪入耳之辞。骂得一阵,宝象似也倦了,竟将湿漉漉的僧衣尽数剥去,赤条条躺在神象座下,不多时鼾声如雷,竟自沉沉睡去。
狄云心道:“这恶僧不似好好人,我趁此机会,捧块大石砸死了他,以免明天大祸临头。”
但他实不愿随便杀人,又知宝象的武功胜过自己十倍,若不能一击砸死,只须他稍馀还手之力,自己势必性命难保。
忽然间,狄云又想起一件事,这恶僧一直唤老贼,老贼,莫非是将他将我当做老贼?
醒觉之后,狄云竟一咬牙将头发胡须、一根根拔了下来,他此刻心中记着林平川昏迷前那句话,让他切勿鲁莽,用巧计拖延时间,直至等他想来。
说来奇怪,如此剧痛,狄云却是忍了下来。
原来他在荆州大牢里,早就遭受各种虐待,被人穿了琵琶骨不说,还每日被丁典误解当做间谍,因而这等剧痛,他却是习以为常了。
睡梦中的宝象翻了个转身,他睡梦中一脚踢到神坛底下,正好踢中丁典的尸身。他一觉情势有异,立即醒觉。
只道神坛底下伏有敌人,黑暗中也不知庙中有多少人埋伏,抢起身旁单刀,刷刷刷的向前后左右连砍无数刀。
突然只听‘拍’的一声轻响,混有骨骼碎裂之声,显然砍中神坛下的尸体。
藏在神象后的狄云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一紧,在他看来丁典已死,但那仍是他至敬至爱的义兄,这一刀便如是砍在自己身上一般。
若非是心中还铭记着林平川昏迷前的那句话,便要立时便想冲出去拼命。
宝象一刀砍中,再无动静。黑暗之中瞧不真切,又不敢贸然上前。
当下探手入怀,摸出火折子,“嚓”的一声晃亮。微光摇曳下,只见神坛底沿正缓缓渗出一线殷红血迹。宝象心头稍定,怒骂道:“妈拉巴子!原来躲在佛爷脚底下!”说话间,掌中单刀运足劲力,脱手飞出,化作一道寒光,笔直射入神坛之下!
“噗嗤!”
利刃入肉之声清淅可闻,坛下鲜血登时汩汩涌出。
宝象这才彻底放心,狞笑道:“让佛爷瞧瞧,是哪个不开眼的鼠辈!”
说着俯身探手,一把将丁典尸身从神坛下拽了出来。火光映照下,宝象看清尸身面容,不由“咦”了一声,又惊又喜:“丁典?!”
半月前,他与本门四位师兄弟奉师祖血刀老祖之命,前往荆州大牢向丁典逼问“连城诀”宝藏下落。岂料丁典竟已练成失传已久的“神照经”神功,更兼有心算无心,甫一照面,便将武功最高的胜谛大师兄与师弟善勇当场击毙!馀下二人亦各负重伤,唯他一人见机得快,侥幸逃得性命。自此之后,他对那“连城诀”早已绝了念想。万没料到,今夜竟在这荒郊破庙,一刀了结了这心头大患!狂喜之下,宝象心神激荡,无形中竟松懈了警剔。
便在此时,他鼻端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花香,同时,方才触碰尸身血迹的手掌各处,竟传来阵阵轻微的麻痹之感!
“不好!有毒!”
宝象脸色骤变,失声惊呼!下意识猛一甩手,将丁典尸身狠狠掷出!
“砰”的一声巨响!尸身撞在泥塑的土地神象之上,登时将神象撞得四分五裂!泥灰纷飞中,赫然露出了藏在神象之后的狄云!
“还有人!”
宝象又惊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