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血腥与绵延的苦涩。
不对。
这不对。
就算梦境与现实有交叉点,但梦境里发生的事情,他与莫逢春在暴雨里所经历的一切,并不能就此认为是真实的。
梦中的他,并非真实的他,梦中的莫逢春,也并非真实的莫逢春。
梦里的林景尧,愿意成为莫逢春的共犯,违背自己的道德与原则。
可现实的林景尧,只把莫逢春当成朋友,遵守着一成不变的良善准则。
两者是不一样的。
梦中的事情并未在现实真正发生,他不能任由自己沉浸在那虚幻的梦中,被异样的情绪和感情驱使。
林景尧眼睫颤抖,他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节奏,拽着那一丝理智,在悬崖边苦苦挣扎。
是他太情绪化了。
竟然魔怔到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竟然无可救药地把梦境与现实对比,甚至还嫉妒上了陆望泽。
真是糟糕透顶。
陆望泽与莫逢春关系好一些,不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要的吗?
就算现在的他,因为莫逢春的过敏反应,要暂时与她保持一米以外的安全距离,但真正贯彻起来也并不困难。
反正,他之前和莫逢春的日常相处,也是很注重距离和礼节的。
林景尧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不该有过于强烈的负面想法,不该将那种可憎的情绪宣泄在陆望泽身上,不该因着梦境延伸出来的感情,过度关注莫逢春。
他这样的行为,对谁都不公平。
“景尧…”
林远看到林景尧嘴唇染血,便给他抽了几张纸巾,他想要说些什么,林景尧却抬睫看了他一眼,眉眼还算轻松。
“爸,我没事。”
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唇,林景尧声音又低又轻。
李静雅心中酸涩,她看向裴书宴,主动询问。
“那逢春对景尧的过敏原因是什么?”
裴书宴没有回答,而是走到林景尧身边。
“林同学,你可以把手里的挂件还给我了。”
林景尧照做,看起来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只是面容仍旧有些惨白。
毛球被林景尧攥得很紧,绒毛贴在一起,皱巴巴的,看上去有些可怜,让人无端生出一股厌弃。
裴书宴忽然想起被莫逢春握过的毛球,她似乎没用多少力气,白色的绒毛碰到空气后,很快就恢复了蓬松柔顺。
只是,这下意识的对比,极快地掠过裴书宴的脑海,很快就消失不见。
勾着从林景尧手里拿回来的毛球挂件,裴书宴在莫逢春床边站定。
“莫逢春患者,你能握住这个毛球挂件一分钟吗?”
莫逢春光是想到这东西,被林景尧捏了一路,就觉得恶心,仿佛五脏六腑都挤成一团。
“不能。”
如果碰到,她一定会起疹子。
这下,林家人都怔住了。
林远面容浮现一丝不解,李静雅欲言又止,林景尧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唇边斑驳的血迹愈发显眼。
“这样啊。”
弯了弯眼睛,裴书宴柔声道。
“可是好奇怪,你刚刚不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吗?”
说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毛球挂件,被他举在莫逢春面前,微微摇晃,裴书宴望着莫逢春的黑眸,语气温柔。
“其实这两个挂件,都被林同学握过一分钟。”
瘙痒从指尖蔓延,红疹逐渐出现,莫逢春的手指不断颤抖,眸底浮现异样的红,连心脏在崩溃叫嚣。
李浩瞧见不对,连忙示意裴书宴停下,让莫逢春喝了提前备好的急效过敏药。
因着治疗及时,莫逢春的红疹没有扩散,可她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恶心感纠缠不散。
“我要洗手。”
她这么说,声音微哑,掀起被子就要去洗手间,几缕黑发垂在胸前,苍白的面容落了阴翳。
陆婉正要上前,陆望泽倒是比她还快一步跑到莫逢春身边,面色焦急。
“我陪你去!”
说完,也不等莫逢春回应,就搀扶着她进了洗手间,两人从林景尧面前走过的时候,停都没停,也未曾分给他半点目光。
林景尧看着莫逢春和陆望泽进入洗手间,方才好不容易压抑的情绪骤然崩塌。
什么理智,什么梦境,什么现实。
他完全想不起来了。
眼前只有莫逢春对他的强烈排斥,和她允许陆望泽的靠近扶持。
这场面不断在他空白的脑袋里循环,有斧头一下下击砍着他的头颅和脖颈,拉扯着神经,刺痛着眼球。
为什么莫逢春过敏的对象不是陆望泽,而是什么都没做错的他?
为什么陆望泽可以触碰莫逢春,而他却要被所谓的一米安全距离束缚?
为什么他要做那些零散的梦,为什么他要在梦境与现实里找交集点,为什么梦境与现实不同,为什么莫逢春对他的态度如此不同?
为什么他会对陆望泽有如此强烈的恨意与妒忌,为什么他明明只是把莫逢春当朋友,却还是会因着她的远离,而感到崩溃甚至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