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病房的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病房内异常安静,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低鸣和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兰芷汐坐在椅子上,保持着警醒的浅眠。她并未完全睡着,多年的职业习惯和此刻肩上的责任让她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警戒状态。姜墨的监测数据平稳地显示着深度睡眠的特征,吴建国那边更是传来了轻微、规律的鼾声,这是连日来未曾有过的安宁。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在病房角落那台临时拼凑、用来辅助引导和监测的脑波设备内部,一场微小的灾难正在酝酿。
这台设备本身是第七医院心理科的老旧库存,被临时调用并进行了改造,以接入兰芷汐带来的专业模块。白天的高强度使用,加上夜间为维持姜墨与吴建国梦境连接稳定性而进行的持续低功率输出,已经让其中一些元器件的负荷接近极限。
尤其是那块负责核心信号滤波与初级放成的、早已停产的模拟芯片。它的散热设计本就一般,长期不间断工作导致内部结点温度悄然攀升,而设备外壳为了便携性牺牲了部分散热效能。一个微小但关键的热敏电阻,其阻值在持续高温下发生了细微的、超出设计公差的漂移。
这点漂移本身或许不会立刻导致故障,但它改变了芯片某个偏置电路的工作点。在凌晨时分,当病房空调系统按照预设程序切换为节能模式,送风量略微减小的瞬间——
芯片内部,一个本应在安全阈值内震荡的反馈环路,因为这个偏置点的微小偏移,叠加了设备电源因老旧而产生的、几乎无法测量的纹波扰动,瞬间进入了正反馈自激状态。
滋——
一声极其轻微、高频的啸叫首先从设备内部传出,微弱到几乎被空调风声掩盖。
紧接着,负责监控设备内部状态的指示灯(被兰芷汐设置在视线余光可及处)猛地由稳定的绿色跳转为刺眼的红色,并开始急促闪烁!
兰芷汐几乎是瞬间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电般锁定了那闪烁的红光。专业训练让她立刻意识到——设备内部严重故障!
她没有任何犹豫,左手猛地拍向控制台预设的“总紧急断开”物理按钮,右手则同时伸向连接着姜墨和吴建国头部的贴片导线接头,准备进行物理拔除——这是应对未知设备故障最直接、最安全的措施。
但是,迟了。
自激的芯片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将异常能量放大了数百倍,并瞬间冲破了脆弱的后级保护电路!一股紊乱的、带有强烈高频尖峰的电流脉冲,如同脱缰的野马,沿着输出线路,朝着连接吴建国头部的贴片狂涌而去!
啪!啵!
轻微的爆裂声和电火花从设备外壳缝隙中溅出,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总电源被兰芷汐拍断,但那股已经发出的异常脉冲,已经完成了它的“注入”。
“呃啊——!”
病床上,吴建国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随即剧烈抽搐起来!他脸上刚刚浮现的安宁彻底破碎,被极致的痛苦和惊惧取代,眼睛虽然紧闭,但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仿佛正在坠入某个可怕的深渊。
监测屏幕上,他的脑电波瞬间变成一片狂暴的、毫无规律的尖锐波形,心率血压急剧飙升,警报声凄厉地响起!
几乎在同一时间,旁边躺椅上的姜墨,身体也剧烈一震!
他并未直接承受电流脉冲,但他与吴建国之间那虽然已被兰芷汐程序切断、却因高强度意识连接而残留的微弱“共鸣通道”,在这股强烈而邪恶的外部干扰下,被狠狠地“震荡”并“重新激活”了!
更糟糕的是,这股脉冲的能量特征,阴差阳错地,与之前残留在吴建国潜意识边缘、源自噩梦工厂和那些暗蓝晶体的冰冷频率,产生了某种诡异的、放大性的共振!
“姜墨!”兰芷汐失声喊道,她看到姜墨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额角血管暴起,身体同样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他的脑电波显示,意识活动正被一股强大的、外来的力量强行拖向一个异常活跃且混乱的区域——那不是自然的睡眠或梦境,更像是……意识被暴力拉扯的轨迹!
设备故障引发的物理干扰,意外地“点燃”了吴建国潜意识中尚未完全散尽的噩梦残余,并通过残留的共鸣通道,将姜墨尚未完全恢复、正处于脆弱期的意识,也一并拖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失控的意识风暴!
姜墨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一叶被从平静港湾猛地抛入惊涛骇浪的小舟。没有温和的梦境过渡,只有粗暴的、撕裂般的下坠感。
眼前不再是病房的天花板,也不是之前那片被净化后的温暖记忆空间,而是疯狂的、旋转的、由破碎色块和尖锐噪音组成的混沌涡流!这涡流比昨晚在净化最后阶段遇到的、源自吴建国自身痛苦变异的那个更加狂暴,更加……“无机质”和“充满恶意”。
它不像是由情绪自然产生的,更像是一个精密的“机器”被粗暴砸烂后,其内部残存的、带着固有指令的疯狂能量,失去了约束后胡乱喷发形成的灾难景象!
在这涡流的中心,姜墨“看”到了更加令人心悸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