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握紧了长矛,像一只谨慎的鬣狗,拖着疼痛的身体,慢慢地向陨石坑爬去。
如果那是旧时代的飞船残骸,如果那是某种高科技核心……里面的物资足够他和部落吃上一年,甚至能换取进入地下避难所的资格,让他不用再在这个地狱里受罪。
他爬到了坑边,探出头,向下一看。
然后,他愣住了。
灵魂仿佛被重锤击中,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到了一个金属舱。
它已经破裂了,花瓣状的精金外壳向外翻卷,边缘还在散发着红热的高温,像是一朵盛开在废土之上的钢铁之花。
而在那花蕊之中,躺着一个……婴儿。
一个**的,皮肤白皙得如同极地冰雪般的男婴。
在这个充满了辐射、毒气、变异和丑陋的世界里,在这个连石头都长着毒瘤的世界里,这个婴儿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亵渎。
他太完美了。
完美得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产物,完美得让人感到刺眼,让人感到自惭形秽。
但是。
当科鲁斯的目光落在婴儿的背部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芒状,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那是……
一对翅膀。
一对巨大的、洁白的、覆盖着柔软羽毛的鸟翼。
那翅膀蜷缩在婴儿身后,羽毛上流淌着淡淡的金色微光,圣洁而诡异。
“变异人!”
科鲁斯倒吸了一口凉气,肺部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眼中的贪婪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厌恶、恐惧与杀意。
在巴尔,“纯血”是最高的信仰,是生存的底线,是不可逾越的红线。
为了在这片废土上生存,为了不让人类的基因彻底沦丧,他们必须保持基因的纯洁。
任何身上带有变异特征的婴儿——多出来的手指、奇怪的肤色、哪怕是一块鳞片都会在出生时被处死,被扔进焚化炉,或者被扔到荒原上喂蝎子。
因为变异意味着堕落。
意味着会变成那些游荡在荒原上、失去理智、只知道吞噬同类的食人怪物。
而这个婴儿……
他长着翅膀。
这是最明显的、最不可饶恕的、最亵渎的变异!这是恶魔的标志!
“杀了他。”
部落的律法在科鲁斯脑海中回响,像是一道不可违抗的命令,像是长老那干枯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子。
“为了部落的纯洁,杀了他。这是为了生存。这是为了人类。”
科鲁斯举起了手中的钢筋长矛。
他的手很稳。
作为猎手,他杀过无数变异生物,甚至杀过变异的同类。
这只是又一个小怪物而已,只要一下,就能解决。
他瞄准了那个婴儿的心脏。
只要一下,就能结束这个错误的生命,就能消除这个隐患,就能维护血统的纯洁。
但就在这时。
那个婴儿睁开了眼睛。
科鲁斯的手僵在了半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连肌肉都忘记了如何收缩。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深邃、清澈、如同巴尔传说中那早已消失的蔚蓝色海洋,又像是雨后初晴的天空。
那双眼睛里没有婴儿该有的懵懂和哭闹,也没有变异生物那标志性的疯狂与嗜血。
那里只有……悲悯。
一种仿佛看透了这世间所有苦难,却依然选择拥抱它的……神性的悲悯。
那目光穿透了科鲁斯的面罩,穿透了他那层厚厚的防护服,直接照进了他那颗早已干涸、冷硬的心灵深处。
那个婴儿看着科鲁斯,看着他手中那根沾满铁锈和血污的长矛,看着他那张藏在面罩后的丑陋脸孔。
他没有哭。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轻轻地扇动了一下那对洁白的羽翼。
呼——
几根细小的绒毛随风飘起,在金色的微光中舞动,像是一场微型的雪。
一根羽毛轻轻落在了科鲁斯那脏兮兮的面罩上。
那一刻,科鲁斯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重重地击中了一下,某种坚硬的东西在这一刻碎裂了。
那是他几十年建立起来的、用来在这个地狱里生存的冷酷外壳。
他下不去手。
在这个地狱一样的世界里,在这个充满了辐射和死亡的废土上,这个婴儿……太美了。
美得让他觉得自己手中的长矛是如此的肮脏,美得让他觉得自己这个所谓的“纯血人类”才是真正的怪物。
杀了他,就是杀了这个世界唯一的希望。
“该死……”
科鲁斯的手在剧烈颤抖,长矛变得无比沉重,仿佛有千斤重。
“我一定是疯了。我会被长老处死的。我会被剥皮的。”
他喘息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当啷。
长矛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从沙丘上滑下去,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那个金属舱旁。
近距离看,那个婴儿更加令人震撼。
尽管周围的辐射指数高得吓人,盖革计数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