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担指挥官的责任,做出最“正确”的决断。可此刻他才明白,有些东西,远比“正确”更重要。有些旗帜一旦竖起,就绝不能倒下,哪怕代价是所有人的鲜血。
一股滚烫的、混杂着无尽羞愧与同样被点燃的热血,猛地冲上了他的喉咙。他看着那一张张伤痕累累却无比坚定的面孔,看着那一双双视死如归的眼睛,他握剑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斗。
哪怕继承了黑骑士留下的所有兵书,哪怕掌握了这位军事家所有的军事造诣,然而面对这种情况下,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该下达什么样的正确指令。
在这种时候什么样的指令才算正确的?
似乎,
唯一所能做的,就只能继续率领他们作战?带领他们一起勇敢的奔赴死亡?
就在这个至暗时刻
“快快快!顶上去!把缺口堵住!”
一阵阵嘶哑、熟悉却又因激动而显得有些陌生的吼声,伴随着沉重、杂乱却异常坚定的脚步声,从城墙后的阶梯和马道方向传来!
林奇和所有守军猛地回头。
只见通往城墙的各处信道口,正涌上来一群群身影。在看到这些身影的刹那,所有人的心脏都象是被狠狠攥紧!
这是一支怎样的队伍啊!
有人失去了整条左臂,空荡荡的袖管随风飘荡,仅凭右手死死握着战友遗落的长剑,奔跑时身体难以维系平衡,几乎是在跟跄着向前冲;
有人双腿俱断,无法站立,竟由两名同样伤痕累累的同伴架着骼膊,硬生生“拖”上了战场,那残肢触碰地面带来的剧痛,让他们额头青筋暴起,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有人浑身缠满了渗血的绷带,如同一个活动的血人,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暗红的印记,仿佛生命正随着脚步流逝;
有人胸前包裹的厚厚纱布已被墨绿色的酸液和暗红的血液浸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拉风箱般的痛苦嘶鸣,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然与决心;
有人甚至瞎了一只眼睛,用脏污的布条草草遮住,剩下的那只独眼中,却燃烧着比任何人都要炽烈的火焰!
赫然是本该已经退走的伤兵营!
在这个至暗时刻!
在这个置之死地的时刻!
这样一支本该退往大后方、接受治疔与荣誉的部队,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却如同从地狱归来的英灵,悍然冲上了这必死的城墙!
没有尤豫,没有彷徨!
“你你们”林奇浑身都在颤斗,眼框一热,喉咙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哪里说不出话来。
这时,随伤兵们一起退走的索菲亚出现在了人群中,向林奇歉意的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情况已经一目了然。
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怎么可能做到一点风声都不走漏,走到半道上,这支伤兵营就察觉到了情况的不对劲。
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尤豫,他们立刻做出了他们认为最正确的决定!
他们目光如炬,扫过熟悉的战友和危急的战线,然后便如同找到了归宿的溪流,毅然决然地、激昂而又迅猛地扑向那些摇摇欲坠的防线缺口,用自己的残躯,填补了上去!
“哈哈,蠢货!床弩的绞盘要卡死第三格才有最大力道!”一个断了腿、坐在地上操作的老兵,一边咳着血一边对着旁边手忙脚乱的年轻弩手笑骂。
“哈克!你个饭桶!老子才走开一会儿,你就把阵型守成这鸟样!”一名独臂的士官用仅存的手臂挥舞着战旗,嘶哑地重整着濒临崩溃的局部防线。
“打豺狼人要砍它们的后脖颈处!对!就这样!干得漂亮,小伙子!”另一个瞎了眼的老兵,仅凭耳朵听着风声和惨叫,就准确地指导着身旁的新兵。
他们嬉笑怒骂,语气轻松得仿佛不是在生死一线的战场,而是在训练场上操练新兵;仿佛他们奔赴的不是注定的死亡,而是早已预定的胜利庆典。
这无数道嘶哑却充满力量的声音,这无数个看似玩笑却饱含经验的提醒,最终在城墙的上空汇聚、碰撞、融合,化作一道压过所有厮杀声、震彻灵魂的洪流,那声音里充满了不屈的傲骨与决死的意志,清淅地传入了每一个守军的耳中:
“别怕!我们来啦——!”
林奇老早已经泪流满面,强大?弱小?胜率?胜利?失败?甚至是死亡。
这时候都不再重要。
在这万千视死如归气势的感染下,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人死吊朝天,不死万万年!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擦干眼泪,林奇毅然道:“退?退个j8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