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光微亮,林奇钻出帐篷,深吸了一口清晨冰冷而潮湿的空气。他看到已经站在空地上、似乎正在活动手脚的卡琳娜,习惯性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他的目光随即落向了熄灭的篝火堆旁——布兰特正背靠着一段残破的墙壁,坐在那里,低着头,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看起来象是睡着了。
林奇放轻脚步走过去,想看看老人的情况,顺便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出发。
旁边的卡琳娜却立刻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发出“嘘”的一声,眼神带着责备,压低声音道:“安静点!布兰特大人刚刚才睡着,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林奇闻言,理解的点了点头。他知道,一晚上不间断地施放“灵魂隐匿术”,对精神力的消耗是巨大的,尤其是对于布兰特这样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来说,确实极为疲惫。反正赶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他转身便准备回去先收拾自己的帐篷。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本能的直觉,让他猛地停下了动作。
不对劲。
布兰特…太过安静了。不仅仅是呼吸声,就连睡眠中的人应有的、那微不可查的胸膛起伏,在他身上也完全看不到。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仿佛与身后的断壁残垣融为了一体,散发出一种…死寂。
林奇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转回身,神情凝重地重新仔细打量起布兰特。
不知情的卡琳娜看到他非但没离开,反而又凑了回去,不由得皱起眉头,带着不满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准备教训他:“不是让你安静点吗?你怎么…”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了林奇脸上那前所未有、异常难看的凝重神色。
“…怎么了?”卡琳娜的心跳漏了一拍,声音里甚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
林奇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向旁边让开一步,示意卡琳娜自己来看。
卡琳娜带着困惑和一丝不祥的预感,凑近前去,轻轻掀开了布兰特那宽大的兜帽。
映入眼帘的,是老人安详闭合的双眼,面容平静得如同沉睡。但那张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血色,呈现出一种冰冷的灰白。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
卡琳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微微颤斗起来。
直到这时,她才骇然发现——
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位一路庇护着他们的老学徒,布兰特大人,已经…悄然去世了。
没了?
林奇沉默的看着眼前安详睡去的老者,眉头皱起。
其实对于布兰特本人来说这并非什么糟糕的事,人难免都会有这样的一天,能够在睡梦中安详离世,没有任何病痛折磨,这是多少老人都梦寐以求的,十足的喜丧。
可对于林奇他们来说这就
旅途刚刚进行到一半,这时候他们正身处不眠者峡谷的正中央,往前走是一堆的亡灵,往后退也是一水的亡灵,全靠布兰特的灵魂隐匿术维持着。
现在布兰特意外去世了,等到灵魂隐匿术的效果消失,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也太倒楣了吧!
“我我们怎么办?”卡琳娜的声音颤斗着,脸色微微发白。
六神无主的她此刻甚至都没有发现,眼前的林奇在面对这突然变故出奇的冷静,言行举止都与平日里的傻里傻气判若两人。
“快走,尽快离开这里!”林奇当机立断,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尤豫。
来不及伤感,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林奇两人开始了飞快逃离,至于布兰特的遗体就只能暂时留在这里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巫师也并不在意这些,许多巫师都是在旅途中悄然离世的,或许是荒山野岭,或许是冰天雪地。
随即,他们如同受惊的旅鼠,一头扎进废墟深处,开始了亡命奔逃。
逃亡的路上,林奇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他能清淅地“感觉”到,那层由布兰特施加、如同清凉水膜般复盖在他们体表的“灵魂隐匿术”,正在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变得稀薄、黯淡。
每一次呼吸间,那层保护都在减弱一分,仿佛阳光下的冰雪,无声地消融。
这种清淅感知到的倒计时,象一根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两人几乎喘不过气,每一步都踩在绝望的边缘。
就在那层隐匿术的效果波动着,即将跌破临界点的瞬间——
“啊!”卡琳娜脚下一绊,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碎骨,整个人惊呼着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冰冷的石地上。
林奇心头一紧,立刻折返,伸手去拉她。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卡琳娜手臂的同一时刻——
仿佛一层无形的薄膜骤然破裂!
那一直萦绕在他们周围的、微妙的隔绝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死寂得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和脚步声的王宫废墟,象是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猛地“活”了过来!
此刻他们刚刚跑到王宫大殿,无数充满憎恶与怨念的尖啸、呜咽和嘶吼,从四面八方同时爆发,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