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童的笛声与絮语,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涟漪终会散去,但潭底的淤泥却被搅动,泛起了沉淀已久、甚至被刻意遗忘的杂质。那短暂的、与尘世最平凡一面的接触,像一根细微却坚韧的丝线,将孙悟空从纯粹受难的麻木与孤寂中,稍稍“拽”了出来,让他获得了一个极其珍贵的、审视自身的抽离视角。
不再仅仅是被镇压的囚徒,在愤怒与孤寂中消耗时光。
他要做自己生命的审视者,乃至侦探。
五行山下的光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不再任其空耗。心念沉静,火眼金睛的神光内敛,转而投向自身记忆的最深处。这一次,不再是被动承受记忆碎片的冲刷,也不再是情感驱动下的回顾。他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外科手术般的精准与冷静,开始主动地、系统地、逐帧逐帧地回溯自己的一生——从“孙悟空”的诞生,到“袁洪”的终结,再尝试串联两者之间那模糊却必然存在的因果丝线。
他首先从最近处,也是最清晰的“今生”开始梳理。
疑点一:仙石与花果山。
花果山是“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绝对的洞天福地,灵气冠绝东胜神洲。天地所生的仙石不少,为何偏偏是这一块,恰在此时、此地,孕育出他?是纯粹的天地造化,还是这洞天福地的灵气,本就为“孕育”某个特定存在而汇聚?仙石吸收日月精华,内育仙胞,这过程似乎与寻常生灵孕育迥异,更像某种……定向的孵化?
疑点二:出海与“指引”。
因见老猴身死,心生对死亡的恐惧,遂起意寻仙访道。此乃自发之情,似乎无疑。但出海之后呢?
那木筏简陋,却能穿越浩瀚东海,未被风浪所摧?
登岸后,在南赡部洲人间游荡**载,见世人皆是为名为利之徒,心灰意冷,此是常情。但为何就在他再次扎筏,欲寻他处时,恰有“老猿”(或说书中是樵夫)指点:“此间乃南赡部洲,有神仙居于西牛贺洲”?那老猿/樵夫言辞恳切,指路清晰,言及“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有名有姓,恰似专为等他来问!
一个凡间老猿或樵夫,如何得知西牛贺洲深处的仙山洞府?其出现时机,为何如此恰到好处?
疑点三:灵台山与菩提祖师。
拜入师门,似乎是他诚心所至。祖师神通广大,精通儒释道三家,更似乎对他的来历、心性、乃至某些“异常”了如指掌(如看穿他梦中战斗记忆,点出“无论你为何而来”)。传授神通法术,可谓倾囊相授。但为何所传多是争斗变化、腾挪飞举之术,于真正的“大道”、“长生之根本”却语焉不详,或点到即止?更重要的是,为何偏偏在他“学会”了足以闯祸的七十二变与筋斗云,并在众师兄面前“卖弄”变化、心神因记忆冲击不稳时,立刻翻脸,毫不容情地将其逐出?且严厉警告不得提及师承?是惩戒心性,还是……掐准了时间,将他“投放”回尘世,并抹去师承线索?祖师那句“日后定生不良”,是预言,还是……规划?
疑点四:龙宫定海神珍铁。
东海龙王虽富,但定海神珍铁乃大禹遗宝,关乎四海安定。为何龙婆偏偏在此时提醒?那铁“近日霞光艳艳,瑞气腾腾”,为何早不亮晚不亮,偏偏在他去时“有缘”?他一握住,便心生感应,大小由心,仿佛为他量身打造。金箍棒与袁洪的镔铁棍气息同源,是巧合,还是必然?这根注定要“闹天宫”的兵器,是否早就被放置在那里,等待它的“主人”?
疑点五:地府生死簿。
擅闯地府是出于对寿数的担忧与狂妄。但为何他随手翻阅,就能精准地翻到记载“猿猴类”的簿册,并恰好看到“孙悟空”的名号与寿数?更“巧合”的是,在他因愤怒涂抹自己名字时,那记载着“袁洪”与“四废星”的页面,就在旁边,并且以一种几乎无法忽视的方式(深刻的朱砂划痕,清晰的蝇头小楷)呈现在他眼前?地府文书浩瀚如烟海,这“袁洪”的记录年代久远,为何未被归档至更深处,反而留在易于被“翻阅”到的位置?这简直像是……故意摆在那里给他看的!
一个个疑点,如同散落的珍珠,当他以“被设计”的眼光重新审视,再用“火眼金睛”般的洞察力去串联时,一条若隐若现的丝线,开始浮现。
从仙石定位(起点),到出海指引(方向),到拜师学艺(赋能),到获取神兵(武装),再到触及前世真相(唤醒深层记忆/使命?),最后到与天庭冲突、大闹天宫(既定剧本?)……每一步,似乎都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为他扫清“歧路”,提供“机缘”,推动他朝着某个预设的方向前进。而那个方向,最终都指向了与现有秩序(天庭)的剧烈对抗。
“这不是命运……”&bp;孙悟空心中冰冷,“命运混沌莫测,哪有这般清晰的‘路径’与‘辅助’?这更像是一场……被精心编排的演出。而我,是戏台上的主角,却未必是编剧。”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但更深的寒意,来自他将今生的“剧本”,与前世的经历进行对比。
意识深入灵魂更幽暗的底层,触及那些属于“袁洪”的、染血的记忆片段。
疑点六:梅山七怪与封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