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块牌匾,他至少能喘息片刻,说不定就抓住一个翻身的机会!
“恩?”
林知县有些诧异。
都说王庄乡的王善性如烈火,脾气臭硬。
刘典史也说其在乡间颇有恶名,若授以牌匾,恐惹物议,这也是他尤豫的地方。
为官之道,多做多错。
反正已请名医诊治,仁至义尽,何必自寻烦恼?
可眼下观其态度恳切,言语中尽是顾念长嫂辛劳,心中想法不由悄然变化。
‘没反应?当官的果然难搞定。’
王善拼命转动脑筋,想到对方的身份,索性换了个方式:
“知县老爷,小人幼年上私塾,夫子讲过一个故事,难解其意,您能为我解惑吗?”
林知县果然来了兴致,“什么故事?”
“从前有国家定下法律,在外赎回沦为奴隶的国人,可到国库领赏。”
“有一个贤人的弟子,赎回国人,推辞不肯受赏。”
“贤人批评弟子,说从今往后,再没人赎回国人了。”
“而另一个弟子救起溺水之人,别人答谢他一头牛,他接受了。”
“贤人大为赞叹,说国人从此一定会勇于救起落水者。”
“同样是义举,这位贤人的态度,为何会不同呢?”
林知县听完先是一愣,随后不禁抚掌大笑:
“哈哈哈!好一个赎人不受而害,取而益之!”
“王善,乡人于你之恶名,必有误矣!”
门外之人听见爽朗笑声,喜怒各异,又不约而同露出惊讶神色。
王善到底说了什么,竟能让知县老爷如此开怀?
不,该说这茅厕里的石头,什么时候变得能说会道了?
“王善,这义夫牌匾,你受之无愧。”
“我特意请了县里同仁馆的医师,来为你诊治。”
“你双眼无碍,只是被熏到。烧伤之处上了他家的秘药,也不会留疤,安心养伤吧。”
“多谢知县老爷!”
王善浑身一松,在妇人搀扶中缓缓躺下。
骼膊处传来的力道,显出这位嫂子心情激动,隐约有哽咽鼻音。
枕头和纱布牵扯,眼角缝隙漏出林知县离去的背影。
双眼干涩,只能模糊看到一大片蓝色衣料,腰带的部位闪着一圈银光。
除此之外,还有两样格外引人注目:
腰两侧岔出的外摆夸张高耸,步履起伏间如飞鹤振动羽翼,威严庄重;
背部方形轮廓中,金线勾勒一对禽鸟补子,即使在光线黯淡的房间也熠熠生辉。
色彩鲜明,华美威仪。
和简陋的土房、妇人的粗布麻衣完全不属于一个世界。
王善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大摇大摆”,什么叫“衣冠禽兽”。
走神之中,门外已传来恭送知县的唱喏声,鸣锣开道的净街仪仗渐行渐远。
陌生的一切提醒着他,这里已经不是现代社会。
壁垒森严,阶级难攀。
农夫要为了一口水刀兵相向,豁出命救人才能换来一年的优免——而这就是他接下来生活的地方。
没精力多想,一场全神贯注的谈话就让他疲惫沉眠。
之后几天,王善睡得多醒得少。
身体休养尚可,搀扶着已经可以下地走动。
麦田里,族长也有叫人去帮忙,只不过听嫂娘说,乡人不是很情愿,活儿干得慢。
他听在心中,知道是被往日恶名连累。
但眼下伤还没好,也无法可想。
这一日,王善正如往常一般卧床休息,忽被一阵敲锣打鼓的喧腾惊醒:
“王庄乡民王善,舍生救人,见义勇为,特赐义夫牌匾,旌表其门!”
牌匾到了?
正想问个一二,嫂娘已经脚步急促奔出门去。
优免赋役之事尘埃落定,心中喜悦的同时又生新烦恼。
之前为了和驼峰林氏争水,王庄乡族长特意请来拳师暂住,教习子弟。
王善曾听乡里传言,武师中本领高强者,能以眼神杀人,颇为神异。
而之前林知县也说,同仁馆秘药,烧伤都不留疤痕。
上辈子科技发达,那些烧伤病人想要恢复如初都只能移植皮肤。
药不简单,武功肯定也不简单。
可如今起身都难,练拳只怕赶不上。
就算赶上,时间不够,八成也只能学些散手。
正失望中,忽有一股沛然之气充塞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