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朱元璋处理完早朝政务,屏退左右,只留下一人。
那人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面容阴鸷立在阴影中,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查的如何了?”
毛骧躬身道,“回陛下,臣已动用所有暗桩,将金陵城掘地三尺。但这李无为却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半年前,他突然出现在城南破瓦巷,靠变卖一些治风寒的丹药为生,与三教九流多有接触,但无人知其根脚。”
“凭空冒出来的?”老朱搓着扳指沉思。
“是。臣怀疑”
“怀疑他是白莲教,对吗?”老朱冷哼一声。
毛骧心中一凛,俯首不敢言。
老朱站起身在殿内踱步,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白莲教这些利用小戏法蛊惑人心的邪教。
“白莲教那帮装神弄鬼的东西,”老朱沉声道,“他们会画符,会念咒,甚至会点迷魂术。但他们有本事炼出救活皇后的神丹吗?”
毛骧低头,“臣以为,不能。”
“他们当然不能!”老朱一摆手,“这李无为才救了咱的妹子,这就是天大的功劳。只要他不造反,不是举旗的白莲教妖人,那一切都好说。哪怕他底子真有些许不干净,咱也不在乎!”
“国师的安全,由你全权负责,若国师少了一根汗毛,咱唯你是问!”
“臣,遵旨!”毛骧如蒙大赦,悄然退下。
朱元璋看着窗外,心中那最后一丝疑虑也放下了。管他李无为是人是仙,只要这神丹是真的,只要他对大明无害,那就是上天赐给他的宝贝!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老朱龙心大悦,当即决定去看看国师。
“摆驾,朝天宫!”
朝天宫,位于南京城南,毗邻皇宫,又紧靠着秦淮河。这是大明规格最高的皇家道观,平日里朝廷大典前,文武百官都要在此演练礼仪。
而李无为的国师府,就在朝天宫隔壁。这是昨日老朱兴奋之馀,一挥手赏赐的。
这宅邸位置妙极,坐落于秦淮河畔的繁华之地,推开后院的窗户,便可见秦淮河上画舫如织,入耳尽是丝竹之声。
但它又与朝天宫仅一墙之隔,晨钟暮鼓,梵音袅袅,又得一份道家清静。实乃一处大隐隐于市的绝佳所在。
老朱的御驾刚到府门前,还未停稳,就见另一支仪仗队伍也浩浩荡荡而来。
轿帘掀开,朱标一身太子常服,快步走了下来。
“儿臣见过父皇!”
“哈哈哈,标儿!”老朱落轿,开怀大笑,一把搂住自己这个最得意的儿子,“咱的好大儿,你怎么也这个时辰来探望国师了?”
朱标笑道,“母后凤体转危为安,全赖国师仙丹。昨日事急,儿臣未来得及郑重道谢。今日在春和殿处理完政务,便立刻驱驾前来,没想到正好和父皇撞个正着。”
“对对对,应该的!”老朱连连点头,心中愈发熨帖,抬脚便要往里走。
“父皇,且慢。”朱标却拉住了他,“国师乃方外高人,我等虽是天家,亦不可失了礼数。不如先派人通报一声,以示敬重。”
老朱一听,脚步骤然停住,随即抚掌笑道,“标儿所言极是!礼贤下士嘛,咱也会!况且这还是位真人,更该如此!”
院内。
“王,王,王总管外,外面来了”
正厅里,刚领了国师府总管差事,正准备大展拳脚的王恕,看着门房哆哆嗦嗦的样子,半天放不出一个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混帐东西!”王恕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堂堂国师府,神仙居所,怎么有你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守门!”
他赶紧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快步往外院走去。
王恕可不是一般人。
他是昨日刚从尚膳监拨来的,正四品太监衔,原本是专门负责伺候皇帝的饮食起居。
要知道,昨日国师神丹救皇后的消息,早已在皇宫内传遍了!
老朱龙颜大悦之下,不仅赏赐了这座紧邻朝天宫的豪阔庭院,更是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赏赐太监!
这在洪武朝,简直是闻所未闻。
太监是皇家的奴仆,更是国家的“公务员”,其服务对象仅限于皇帝,皇族及宫廷。
朱元璋立国之初,对宦官管束极严,严禁他们干政,更别提赏赐给臣子。即便是开国元勋,功勋卓着的国公,也绝无此等可能。
老朱将一整套太监班子赏赐给李无为当“家仆”,这是一种打破祖制,逾越礼法的极尽荣宠。
消息一出,整个内廷都为之轰动。
王恕在尚膳监熬了多年,一听这消息,立刻意识到这是个一步登天的天赐良机!
他当即一咬牙,把自己攒了多年的金银细软全部拿了出来,哭着喊着求到了他认的干爹,李公公门下,这才在无数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抢到了这个国师府管事的美差。
这位李公公,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乃是司礼监的随堂太监。
司礼监是宦官体系的顶峰,号称“内相”,相当于皇帝的秘书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