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八年。
应天,潭王府。
“咳……咳咳……”
朱梓躺在铺着厚厚软垫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个铜制手炉,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半眯着眼,听着院外寒风卷过枯枝的呼啸声,嘴里发出一连串虚弱的咳嗽。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连忙上前,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满脸担忧。
“殿下,天凉了,您还是回屋里歇着吧,可别再染了风寒。”
“无妨,本王……就是觉得有些闷。”
朱梓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小太监不敢多言,只能躬身退到一旁,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整个应天府谁不知道,当今圣上的第八子,潭王朱梓,就是个药罐子。
从三年前一场大病之后,就落下了病根,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整日与汤药为伍,成了皇室里最没存在感的透明人。
然而,没人知道,在这具病弱的躯壳里,藏着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
没错,他是个穿越者。
三年前,他还在公司当牛做马,被老板画的大饼噎得直翻白眼,结果一觉醒来,就成了大明朝的皇子。
起初,他也是狂喜的!
皇子啊!
这可是终极天胡开局!
锦衣玉食,权势滔天,三宫六院……咳,那不是皇帝才有的吗?
但当个王爷,娶几十个貌美小妾总没问题吧?
可当他搞清楚自己是谁,以及现在的皇帝是谁之后,那股兴奋劲儿,瞬间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凉了个透心彻!
他,朱梓,潭王。
而他的父皇,是那位从一个乞丐和尚,一路砍到龙椅上的狠人——
大明太祖,洪武大帝,朱元璋!
对于这位布衣天子,后世的评价极其复杂。
但对于熟读历史的朱梓来说,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
杀神!
这位父皇,堪称华夏历史上最顶级的“卷王”和“劳模”,同时也是疑心病最重、杀心最重的皇帝,没有之一!
想想洪武朝那几个惊天动地的大案。
胡惟庸案,牵连三万多人被杀!
蓝玉案,株连一万五千多人!
空印案、郭桓案……哪一个不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在他老人家眼里,文臣是奸臣,武将是悍将,商人是奸商,就连自家的皇子,那也得往死里敲打!
在这种超级大boss眼皮子底下当儿子,还想浪?
简直是把脖子伸到铡刀下面,还嫌刀不够快!
尤其是他朱梓的身份,更是尴尬。
他是朱元璋的第八子,母亲是达定妃,一个前朝陈友谅的妃子。
这成分,简直是叠满了debuff!
历史上,朱梓的结局也极其凄惨。
洪武二十三年,因为被牵连进谋逆案,他为了自证清白,带着王妃一起自焚而死!
何其惨烈!
所以,从穿越过来的第一天起,朱梓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字的人生总纲:
苟!
必须苟住!
不求闻达于诸候,但求苟活于乱世!
为了活命,他开始了自己的影帝级表演。
从那天起,他“身染重病”成了全应天最着名的病秧子。
朝会?
不去,病重起不来。
皇子间的宴请?
不去,偶感风寒。
就连父皇朱元璋偶尔的考校,他都以“头晕目眩,无法站立”为由躲了过去。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习惯了。
太子朱标对他这个弟弟,抱以同情。
秦王朱樉、晋王朱?这些塞王,偶尔回京,也只是象征性地探望一下,便不再理会。
至于那位野心勃勃的四哥,燕王朱棣,更是压根没把他这个病恹恹的弟弟放在眼里。
在这些龙精虎猛的兄弟们为了利益、为了兵权明争暗斗,卷得快要飞起的时候,朱梓选择——躺平。
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喝喝药,晒晒太阳,听听小曲,调戏……哦不,是关心一下府里的侍女。
他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成了一个谁也想不起来的透明人。
这一苟,就是三年。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所有人都接受了他潭王体弱多病,恐不久于人世的设置。
就连朱元璋,似乎也渐渐忘掉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没用的儿子。
“唉……”
朱梓轻轻叹了口气,将冰凉的手缩回袖子里。
虽然暂时保住了小命,但这种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的感觉,实在太憋屈了。
尤其是那位杀神父皇,就象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悬在他的头顶。
谁知道他哪天心情不好,又想起自己这个“前朝馀孽”所生的儿子,随便找个由头就给咔嚓了?
而且,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距离他自焚的洪武二十三年,也只剩下五年了。
等死的感觉,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