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风已经带了些暖意,吹在窗棂上沙沙响时,我才猛地拍了下大腿——明天就是五一,婚宴的日子就定在这天,可我和毛毛的结婚照,竟还没来得及拍。
毛毛正坐在桌边叠喜糖,闻言抬头笑出两个梨涡:“你呀,忙得脚不沾地,倒把正经事忘了。”她指尖捏着张糖纸转了转,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我发小徐惠琴,她哥徐惠明不是在环东路上开照相馆吗?咱们找他去,熟人办事,又快又放心。”
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徐惠明的照相馆我有印象,就开在我们以前的经营部斜对面,门面不大,门口总挂着几幅裱好的全家福,玻璃擦得锃亮。当天下午我就和毛毛过去,徐惠明一听是给新人拍结婚照,当即放下手里的活儿,笑着说:“放心,保准给你们拍得精神!人民公园的景致好,这会儿蔷薇开得旺,去那儿选景正好。”
我赶紧回家拿了套白西装,毛毛拿了白礼服,去公园穿上身时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总觉得不够体面——倒不是衣服不好,是我脚上还穿着双旧皮鞋,鞋头沾着圈土,是前几天跑建材市场时蹭的。当时光顾着高兴,竟忘了换双新鞋。
“要不回去换吧?”毛毛拉了拉我的袖口,眼神里带着点犹豫。我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往西斜了些,再折返一趟,怕是要赶不上公园里最好的光线,只好摆摆手:“算了,不耽误功夫,拍的时候注意些角度,说不定看不出来。”
徐惠明扛着相机跟在我们身后,闻言打趣:“新郎官帅,穿旧鞋也精神!”他选了处蔷薇花丛旁的石凳,又找了片爬满青藤的花架,让我们并肩站着。毛毛穿了件白色礼服头发梳得整齐,发梢别着朵白色的小绒花,我伸手想牵她的手,又觉得不好意思,指尖在身侧蜷了蜷,最后还是她主动挽住了我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暖得我心里发慌。
拍照时我总忍不住盯着鞋头看,徐惠明喊“笑一个”,我才勉强扯出笑容。毛毛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别盯着鞋看啦,看我。”她眼睛弯着,像盛了星光,我这才定了神,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管它什么旧皮鞋,身边站着她,就是最好的光景。
拍完照,我反复叮嘱徐惠明:“今晚无论多晚,一定要把放大的照片送过来,新房的墙都空着呢,得挂上去才像样子。”他拍着胸脯应下,说连夜洗印,保准误不了事。
那天晚上,我和毛毛在新房里等着,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走,时针过了十一点,门外才传来敲门声。徐惠明拎着个纸筒,额头上还带着汗:“赶出来了,你们看看,满意不?”
我急忙拆开纸筒,两张放大的结婚照露出来——照片里的毛毛笑得温柔,我穿着白西装,虽然后知后觉发现鞋头的土还是隐约能看见,可心里却满是欢喜。我们借着台灯的光,踩着凳子往墙上钉钉子,楼下客厅挂两张,一张是我们并肩站在蔷薇花旁的,一张是在青藤架下的;楼上卧室也挂两张,选的是两人侧脸相对的,画面里的光软乎乎的,像裹了层蜜糖。
挂完最后一张时,窗外已经是深夜,毛毛揉了揉腰,笑着说:“这下像样了。”我看着满墙的照片,又看了看她,忽然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散了,只余下满心的踏实。
把毛毛送回家后我直接躺在地毯上睡了,没精神把刚摆好的床搞乱明天再铺床。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就叫了辆出租车去接毛毛。那会儿嘉兴的出租车还不多,得提前预定,车停在毛毛家楼下时,炮竹声响了起来,我攥着口袋里的红包,手心都出了汗。
门一打开,先是一阵笑声涌出来,毛毛的几个姐妹堵在门口,个个眼含笑意。“新郎官哥哥,想接走新娘可没那么容易!”其中一个姑娘叉着腰,“红包呢?不给红包,不让进门!”我赶紧把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一个个分完,才得以挤进门。
毛毛坐在床沿,头上盖着块红方巾,听见动静,指尖轻轻攥着衣角。我刚要走过去,她的发小长春妹妹突然拦住我,笑着喊:“不行不行,得抱着新娘下楼!不然我们就不让走!”
周围的人跟着起哄,我看了看毛毛,她隔着红方巾,声音轻轻的:“别逞强,我不轻呢。”我哪能说不行?深吸一口气,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毛毛看着瘦,抱在怀里却实打实有一百斤,我胳膊微微发紧,却不敢松半分,一步步往下走。身后的笑声跟着我们飘下楼,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红方巾上,映得我的心也暖烘烘的。
婚宴办得热闹,亲戚朋友坐了满满八桌,酒杯碰撞的声音、说笑声混在一起,我忙着敬酒,一圈下来,脸都红透了。席间徐惠明也来了,扛着相机四处抓拍,一会儿拍我们敬酒的模样,一会儿拍长辈们说笑的场景,忙得不亦乐乎。还有个朋友也带来了相机,说是要帮我们多留些纪念,镜头对着我和毛毛时,我总忍不住拉着毛毛的手,怕她被人挤到。
酒席散后,我带着毛毛往家走。那会儿嘉兴还是个小城,交通不发达,晚上没有夜生活,天刚擦黑,马路上就基本看不到人了,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