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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浪里走(岁末涌潮·厦门风暖)(1 / 3)

年关前的半个月,街上像泼了盆滚沸的热水,骤然蒸腾起烟火气。平时蜷在厂里、守着家的人,这会儿都揣着票子、拎着布袋子,成群结队往商业街涌。我们的店开在步行街中心,更成了漩涡的圆心——每天我还没到店,门口就攒着七八个人,有搓着手等开门的,有踮脚往里头瞅的,连隔壁摆地摊修鞋的老王都打趣:“木子,你这店门槛都快被踩平喽。”

有天我特意提前十分钟到,远远就见店门口围了圈人,男女老少挤在卷闸门跟前。有个大嫂扒着门缝往里瞧,跟身边人念叨:“他家织锦缎棉袄花色最全,我闺女就盼着过年穿件红的。”我捏着钥匙站在对面,没敢贸然过去。店里货架占了半间屋,成衣挂得密密麻麻,真要一个人开门,人潮涌进来,谁顺手摸件衣服揣怀里都顾不上。只得缩到“天真照相馆”门口抽烟。

照相馆玻璃橱窗里摆着幅结婚照,新娘穿的正是织锦缎棉袄,新郎是灰中山装,看着倒比我店里的旧些。我抽着烟数地上的砖缝,等了约莫五分钟,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见是阿芳和小姜——俩姑娘裹着厚围巾,冻得鼻尖发红。“老板,我们来啦!”阿芳嗓门亮,门口等着的人听见动静,立马朝这边望。我掐了烟:“再等会儿,张阿姨和陈阿姨还没到。”

正说着,张阿姨和陈阿姨骑着自行车过来了,车筐里还放着饭盒。“木子,来啦?”张阿姨下车时扶了扶眼镜,“昨晚我家老头子还说,你这店年前怕是要忙疯。”她俩是丝厂刚退休的,手脚麻利又懂布料,店里老主顾都爱找她俩参谋。等四人到齐,我才走过去开锁。刚把卷闸门拉开条缝,人群就像潮水似的涌进来,带着寒气和喧嚷,瞬间把店里填得满满当当。

“老板,给我儿子试那件深灰中山装!”“姑娘,帮我看看这件织锦棉袄,我穿会不会显老?”“老板,你上次说的藏青西装还有吗?我家小子过年要去对象家。”叫喊声此起彼伏,阿芳和小姜忙着递衣服、扯拉链,张阿姨和陈阿姨蹲在柜台后开票,笔尖在纸上划得沙沙响。我被挤在货架中间,刚帮个大叔脱下试穿的大衣,又被个大嫂拉着:“老板,你帮我家男人试试那件呢大衣呗?他跟你差不多高,我怕不合身。”

我笑着应下来,脱了自己的棉袄,穿上那件藏青呢大衣。衣料是正经羊毛混纺,挺括得很,领口刚好贴在脖子上,不松不紧。那大嫂眼睛一亮:“哎哟!就这效果!我家男人跟你身量差不多,肯定好看!”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也凑过来:“老板你穿啥都精神,这大衣配西装正合适。”我顺势接话:“过年嘛,穿一套才体面。这西装穿在内里能撑起肩膀,天冷配大衣穿,走亲戚、见朋友都撑得起场面。”

那大嫂果然犹豫了:“那……西装也拿一件?”我帮她翻出同色系西装:“试试呗,不合适再换。”其实我心里有数——打十七八岁起,唐国强他娘就总说我:“木子这身架子,是老天爷赏饭吃,粗布褂子都能穿出模样。”果然,几年后这“衣架子”竟真成了开店的活招牌。那会儿在工厂做钣金工,海盐有家衬衫厂招男模,我真动过心,就嫌路远没去,如今倒靠这副身板帮衬着做生意。

忙到晌午,没人顾得上吃饭。小姜从包里掏出煎饼,咬一口噎得直瞪眼;阿芳泡了碗方便面,刚撕开调料包,就被人喊去拿尺子量腰围。我兜里揣着两个肉包子,是早上毛毛塞给我的,趁没人找的空当,躲在柜台后咬了两口。冰凉的肉馅混着葱香,才觉出肚子真饿,可抬头看见货架上的织锦棉袄少了大半,柜台下的钱匣子已装满一抽屉,正往第二抽屉填,又觉得这饿也值当。

有姑娘试棉袄时,我总爱多嘴两句。有个穿枣红棉袄的姑娘,脸圆圆的,试完总说“是不是太艳”。我笑着逗她:“艳才好呢,过年不就图个红火?你穿这颜色走在街上,小伙子都得回头看。要不是你有对象,我都想跟你搭个话。”姑娘脸一红,嘴上嗔“老板真会开玩笑”,手却摸向旁边的呢料两用衫:“那这件灰的,配棉袄穿好看不?”我赶紧接话:“绝配!开春脱了棉袄,单穿这个也精神。”她果然连两用衫一起买了,付钱时还偷偷跟小姜说:“你们老板真会夸人。”

天黑透了才关上门,我和员工们累得靠在墙上直喘气。张阿姨数了数装票子的抽屉,笑着说:“今天又装了二抽屉。”我让她们先下班,自己扛着个蛇皮袋——里头是一天收的钱,沉甸甸的勒得肩膀生疼,心里头却暖烘烘的。

回到家,毛毛早把牛皮纸铺在了床上。她爱数钱,说“听着票子沙沙响,心里踏实”。我把钱倒在纸上,新钞旧票混在一起:新钞带着油墨的脆香,旧票子沾着菜市场的葱味、供销社的木头味,连铜角子都磨得发亮,滚在纸上叮当作响。毛毛蹲在床边,手指沾着唾沫数得认真。我泡了杯热茶,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听着她数钱的声音,窗外鞭炮声隐约传来,竟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日子。

春节那天,原打算开半天店就收工,可从早上七点半开门,人就没断过——有来买拜年新衣服的,有嫌昨天买的尺寸不对来换的,四个员工忙得脚不沾地。我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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