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市场,我心痒,某天一早揣着钱就往上海开。
上海的市场洋气,挂的都是人造棉的裙子、雪纺衫,泡泡纱裙,颜色嫩得很。
我挑了些看着时髦的,满心以为能卖好,回来摆上摊子才发现——嘉兴还是太“土”了。
县城就十几二十万人口,来买衣服的多是周边乡下的,看那些嫩黄浅粉的料子,都摇头:“不耐脏,干活穿不了。”最后还是杭州、义乌的货好卖——那边批发的大多是农民,知道乡下人爱穿啥:藏青的卡其布褂子、深灰的灯芯绒裤子,桔黄色的茄克外套耐洗又经穿,摆出来就有人问。
九月初,嘉兴突然来了群北方人。
先是在勤俭路的招待所看见几个,高个子,说话带着“儿化音”,穿的夹克衫跟我们这边不一样。后来越聚越多,住满了南湖饭店、嘉兴饭店,都是拖家带口的,手里常提着个黑塑料袋,露出来的毛边一看就是羊毛衫。
我蹲在摊子后犯嘀咕:嘉兴这小城,既不是码头也不是工厂聚集地,哪来这么多北方人?
难不成真有啥宝藏?那天收了摊,我绕去南湖饭店,假装找人往里晃,刚到大厅,就见三个北方人站在楼梯口,两男一女,女的手里提着件灰色羊毛衫,正跟男的说话:“这料子摸着还行,就是不知道哪儿还有更多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凑过去递烟——是上次去上海特意买的那条万宝路,平时舍不得抽,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几位朋友,进羊毛衫的?”
那两个男的愣了下,接了烟。
高个的男人笑了:“是啊,朋友你知道哪儿有?我们从沈阳来的,找了两天没找着正经厂子。”
“我姓宋,这是我小媳妇,这是我舅子小刘。”他指了指身边的人,又问我,“兄弟你贵姓?”
“我叫木子,就在这附近摆摊。”我往楼梯口让了让,“你们想找什么样的?套衫还是开衫?”
“都行,只要料子好、价钱公道。”小宋搓了搓手,“我们那边天已经冷了,得赶紧拿货回去抢生意。”
正说着,楼道里飘来饭菜香,天擦黑了。小宋媳妇看了眼表:“要不我们先放东西,找个地方吃饭?木子哥,一起呗?”
“别去外面了。”我摆摆手,“我家就在旁边,几步路,不嫌弃就去我那儿吃口便饭,省得花钱。”
北方人爽快,小宋一拍大腿:“行!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他们回房间放了行李,跟着我往家走。毛毛家在三楼她母亲已烧好菜等着我吃饭,一看我带着三个人心里有点慌,跟我说不知道有客人要不再去炒几个菜回来,毛毛应声出去了,我叫她带几瓶酒回来。我们一楼是家小饭店,我跟老板熟,毛毛喊他炒了四个菜:酱鸭、白鸡、红烧鱼块再加一盘糖醋里脊,又去隔壁杂货店买了四瓶加饭酒。
客厅里圆台面摆在方桌上菜也放满了,小宋他们也不讲究,拉个橙子就坐下了。
酒过三巡,脸都红了。小宋哥端起酒杯:“木子兄弟,你要是能帮我们找到羊毛衫,算你帮大忙了!你说,要多少辛苦费?”
“啥辛苦费。”我摆摆手,“我有摩托车,跑趟厂子方便得很,就花点汽油钱,你们说了算。”
“那不行。”小宋哥的小媳妇接了话,她姓刘,说话脆生生的,“让你白跑哪好意思?人工、汽油都得花钱。我提议,每件加两块钱,就当给你的跑腿费,中不中?”
我心里算着账——要是拿个千八百件,这就是两千多块,够我再进一批手表了。嘴上却笑着应:“小嫂子实在,就按你说的办。”
“痛快!”小宋哥举杯,“来,干了这杯,预祝我们能合作成!”
明天我家小刘和你一起去,她能看货,省得你来回跑了。
杯子碰得叮当响,酒液洒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第二天一早,小刘嫂子就来敲门了。我啃着昨晚买的肉包,含糊着问:“嫂子,你们知道哪有厂子?”
“听招待所服务员说,竹林和洛东有两家羊毛衫厂,说是料子不错。”她递过来张纸条,上面写着地址,“我们赶紧去,越早拿货越好。”
我把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推出摩托车:“走,先去竹林,路近点。”
竹林在平湖方向,过了新丰镇拐个弯就到。刘嫂子坐后座,刚坐稳就轻轻“呀”了一声——她大概没坐过这么挤的摩托车。“抓好了。”我回头说,刚拧油门,就感觉腰被轻轻抱住了——她的手穿过我夹克衫的缝隙,指尖有点凉。
摩托车“突突”窜出去,老公路的柏油被晒得发软,路边的稻田黄了一半,风吹过,稻穗沙沙响。
小刘嫂子没说话,就安安静静抱着我,偶尔有风吹起她的头发,扫过我后颈,有点痒。
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