搔着心。林红转过身,双手合十对着屋顶拜了拜:“你看,天意!老天爷都不让你们走。”
“那就留吧,”我说,“但我跟沈琪睡。”
屋里忽然静了静,接着爆发出一阵笑。
林红笑得直不起腰:“你跟沈琪……是那啥?同性恋?”
“同性恋”三个字像颗石子,扔进我心里。我只听过土话里的“鸡奸犯”,是被人戳脊梁骨的,怎么也跟我和沈琪扯不上关系——我们在仓库宿舍挤了大半年,冬天冷了还凑一起焐脚,谁也没说过这话。
“你这姑娘咋说话呢?”沈琪脸一红,却带着笑,“木子就是脸皮薄。别忸怩了,听她们的。”他拽着赵梅往里间走,“我们先睡了,你们慢慢聊。”赵梅回头朝林红挤了挤眼,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堵得慌,嘟囔了句“重色轻友”。
里间传来赵梅的笑声,脆生生的,像碎玻璃。
林红在我旁边坐下,炕沿硌得人骨头疼。
她忽然把手搭在我肩上,指尖有点凉:“别生气了。沈琪就那样,大大咧咧的。”
她的手轻轻在我背上摩挲着,“其实我们也没坏心思,在这儿待久了,见着个人就想多说几句话。”
“我没生气。”我把她的手挪开,“就是不习惯。”
“我知道。”她望着我,眼睛在煤油灯下亮闪闪的,“你是城里人,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在这儿,就像没人管没人问的就像一棵野草,风吹雨打的。”她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前几天收到家信,我哥要结婚了,让我寄钱回去。可我这月工分刚够换口粮……”
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炕席上,洇出个小湿痕。她赶紧用手背擦,越擦哭得越凶,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我坐在那儿,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她的哭声不大,却像根细针,一下下扎在心上。想起小扬哭的时候,总爱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得不肯掉下来。眼前这姑娘,却哭得这样直接,这样让人心慌。
“我没看不起你。”我憋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声音有点抖。
她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我知道。”忽然笑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你这人,看着闷,心肠倒好。”
她的手又伸过来,这次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凉,掌心有点糙,带着点泥土的气息。我像被烫着似的想抽回,却被她握得更紧了些。
“别躲了。”她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麦尖,“就当可怜可怜我,陪我说说话,行吗?”
里间的灯灭了,只剩下头顶的煤油灯,光暗得像要灭。雨声敲在房顶上,“咚咚”的,像谁在轻轻擂鼓。我看着她眼里的泪,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心里忽然软了。
“好。”我说。
她的手松了松,却没放开。我们就那样坐着,听着雨,听着里间断断续续的呼吸声。过了会儿,她忽然靠过来,头轻轻搭在我肩上,头发蹭得我脖子有点痒。
“我好久没跟人这样坐着了。”她的声音闷闷的,“以前在城里,我妈总说我野,像个男孩子。到了这儿,才知道啥叫孤单。”
我没说话,只觉得肩膀上有点沉,心里却空落落的。想起小扬靠在我怀里的样子,她的头发上有股香皂味,淡淡的,像春天的花。
“很晚了,我们……睡吧?”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怯生生的期待,像个等着被应允的孩子。
我看着她的眼睛,看着那里面映着的煤油灯光,实在不忍心说不,点了点头说:好吧,今晚我就做个大善人吧。
她笑了,嘴角弯起来,像月初的月牙。“我就知道你是好人,即幽默又风趣讨人喜欢。”她说着,拉我站起来,突然抱住了我亲了一口,脸上的泪水和口水弄了我一脸,我想用衣?擦却又忍住了,不过气氛倒轻松多了。“床够宽,挤挤不冷。”
躺下时,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能感觉到她胳膊上的温度。她没靠得太近,却也不远,中间只隔着一指宽的距离。煤油灯被她吹灭了,屋里顿时黑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雨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
“冷吗?”她轻声问。
“不冷。”我说。
她往我这边挪了挪侧了身,手搁在我肩膀胳膊的位置。一条腿也搁了上来“我们靠近点,这样就不冷了。”她说。
我没动,眼睛望着黑漆漆的房梁。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着,又像什么都没有。想起小扬的信,想起仓库的算盘,想起沈琪的笑,想起这屋里的咸肉香,想起她睫毛上的泪。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是要把这乡下的夜晚泡得软软的。我知道,明天天亮,我们就会沿着田埂回去,仓库的算盘还得继续打,沈琪的玩笑还得继续听。可这一夜,这雨声,这姑娘的眼泪,这搁着我身上的手脚,却像颗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