捎带着扯到了家里人。
我从小就不喜欢骂人,听着那话像针似的扎耳朵。一开始忍着,可他骂起来没个完,唾沫星子溅到我脸上,火“腾”地就窜上来了。管他比我结实呢,打过了才知道谁狠!我把手里的抬杆往地上一戳,顺手抄起来就朝他抡过去——那抬杆是根硬木杆,平时用来抬预制板的,沉得很。“砰”一声,正砸在他腰背上,他“哎哟”一声,没等反应过来,就直挺挺栽倒在地。
我心里头还憋着气,看也没看他,转身就往楼梯口走,想下楼歇口气。没料到他躺在地上不老实,伸手捞起我刚才丢下的竹竿——就是拌沙浆时搅和用的细竹竿,“嗖”地就朝我扔过来。
那会儿我刚跨上脚手架的横梁,正想往下跳到地面,腿弯子冷不丁被竹竿绊了一下。“哎哟”一声,重心顿时没了,整个人往前扑出去,“咚”地一声摔在地上。脑袋先着的地,撞在垫着的毛竹上,一阵懵,紧接着就觉得额角发烫,伸手一摸,黏糊糊的——血下来了。
巧的是,工头正好走进工地,看见我栽在地上,额角淌着血,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小兔崽子!怎么回事?”他也没再问缘由,架起我就往斜对面的地建医务室送。
医务室的医生拿酒精棉擦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他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脑子里嗡嗡响,忽然想起平时看母亲医学书里的话,就照实说:“头晕,想恶心,想吐。”
建筑队的医生听了,又翻了翻我的眼皮,初步诊断是轻微脑震荡。工头在旁边看着,他只瞧见我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又是在上班时间,没多问就往诊断书上填了“工伤”俩字。医生开了张病假单,让休息一个月,工头签了名,递给我:“回去歇着吧,工资照发。”
我捏着病假单,心里头竟有点窃喜——啊哈,不错啊,还能带薪休假。
那个被我打了的师傅,后来也赶来了医务室。他见我额角包着纱布,脸色发白,估计也吓着了,没敢提打架的事。我心里门儿清:他要是敢说,这工伤就不算了,他得赔我医药费和误工费,他哪儿敢?
晚上他还特意送我回家,一路跟我道歉:“兄弟,对不住,我嘴贱,不该骂你。”又说,“你火气也太旺,我这体格算结实的,换个人,你这一棍真能打残。”说着,他把上衣脱了,后腰背那儿一片青紫,肿起老大一块,看着确实吓人。我没吭声,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
就这么着,一个冬天没去工地,工资倒领了三个月。父亲拿着我领回来的钱,总觉得不自在:“这不是占人家单位便宜吗?”
过了年,二月底,他抽了个空,带我去了蚕种场,找倪福生场长。
倪场长家在春波桥下,我们去的时候,他家正吃饭。倪场长见了父亲,笑着往屋里让:“来得巧,没吃吧?坐下一起垫垫。”父亲也没客气,拉着我就坐下,蹭了顿晚饭。
饭桌上,父亲给倪场长递了根烟,笑着说:“老倪,跟你说个事。我家这小子,在家闲得慌,天天晃荡也不是事儿。你看能不能在你们场里安排个活儿,临时的就行,让他动弹动弹。”
倪场长扒了口饭,看了看我,开玩笑的说:小家伙长得挺帅的嘛,要不咱结个亲家,看上我家哪个丫头说一声,我环视了一下他家的三个女儿,不敢恭维,低头不语,我想不会拿工作胁迫我吧,我宁可不工作。
他琢磨了会儿,接着点头说:“行。让他明天来上班吧,就去看护竹林。”
蚕种场在火车站对面有一大片竹林地,中间有条小路,直通螺丝滨那边。
我们的值班室就在小路中间,是间茅草屋,四处漏风,却也清净。本来有两个人在那儿看守,一个是老沈,五十来岁,话不多;一个是老戴,看着年轻,后来才知道,是新三届安排工作的,比我大不了几岁。我去了,就跟他们俩轮班。
说是看守,其实多数时候就是在草屋里喝茶、抽烟、聊天。老沈偶尔会拿个锄头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杂草,或者竹子倒了没。我和老戴年轻,懒怠动,多数时候就缩在屋里,听老沈讲些过去的事。他们知道我是场长的关系塞进来的,对我也客气,没让我干啥活,倒挺关照。
进了三月份,天气渐渐暖了,东风一吹,春雨一下土里的春笋“噌噌”往外冒,尖儿顶着嫩黄的笋衣,看着喜人。这时候就忙了,得全天二十四小时值班——怕有人偷挖竹笋。我们分成了三班倒,老沈和老戴上“铁路班”,就是按铁路上的班次来;我呢,一天白班,一天夜班,随便倒。我心里清楚,我就是个摆设,他们俩也没指望我真能看住啥,不过是给我个差事混日子。
那段日子倒也清净,可最好玩的事,是捉奸。
那年代日子过得紧巴,可人心未必都安分,花心的、偷情的事不算少。
那会儿去旅馆开房,不光得花钱,还得要身份证明,查得严。那些不敢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