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是来给外婆送治关节痛的药膏,说是厂里医务室新配的,效果不错。我瞅着外婆在里屋试药膏的功夫,把遇到阿来头兄弟的事跟邬叔叔说了。
“哦?你认识阿来头?”邬叔叔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算认识,就知道他是甪里街那边的,平时挺横。”我把那天的经过捡重点说了说,“邬叔叔,这阿来头在你们那边,是不是经常惹事?”
邬叔叔听完,沉默了几秒,然后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点笑意:“木子,这事你别管了,也别跟他们硬碰硬。我来处理,保准下次他再遇见你,绝对不敢动歪心思。”
我有点纳闷,想追问他怎么处理,但看邬叔叔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从那以后,再在东栅口遇见阿来头他们三个,果然不一样了。他们看见我,就像没看见一样,眼神躲闪着,脚步匆匆地绕着走。有一次,我从街东头往街西头去,正好撞见他们三个堵在路中间说话。我没停步,直接朝着他们走过去。
离着还有几步远,他们三个就看见了我。阿来头愣了一下,立刻往旁边挪了挪,他那两个跟班也赶紧往两边退,硬生生在中间让出一条道来。我面无表情地从他们中间穿过去,肩膀几乎要碰到阿来头的胳膊,他却像被烫到一样,又往旁边缩了缩。
走过去很远,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还站在原地,朝着我这边张望,只是那眼神里,再没有了之前的嚣张。
后来有一次,邬叔叔又来家里,我忍不住问他:“邬叔叔,你到底咋处理的?阿来头他们现在见了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邬叔叔正在帮外婆修收音机,闻言笑了笑,手里的螺丝刀没停:“也没咋处理,就跟他们说了句,别去惹东栅口的木子,否则后果自己掂量。”
“就这么一句?”我有点不信。
“就这么一句,”邬叔叔把修好的收音机打开,里面传出清晰的戏曲声,他满意地点点头,才继续说,“他们几个,以前在厂里就不安分,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好几次都是我亲手抓的现行,案底还在保卫科存着呢。我这话,他们不敢不当真。”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阿来头他们这么怕邬叔叔,怕是早就被抓住过把柄,心里有鬼。
(后来他们在东栅口犯了人命案,一大早邬叔叔来我家问我有没有藏起阿来头他们,我说我又不跟他们来往,虽说后来他们笑嘻嘻的跟我打招呼,算是叫开了,路上遇到也就是点个头的交情,我说要不你去老破细那了解一下,当年他拍马屁后就跟他们常混在一起了,果然,被邬叔叔他们在老破细家里逮着了,后来被重判了,老破细也因为藏罪犯被判刑。
那天的阳光很好,透过窗棂照进堂屋,落在邬叔叔专注的脸上,也落在外婆含笑的皱纹里。收音机里的戏文咿咿呀呀地唱着,院子里的丝瓜藤又抽出了新的嫩芽。我忽然觉得,东栅口的日子,虽然偶尔会有这些不大不小的风波,但总有人在不动声色地护着你,就像这秋日的阳光,不炽烈,却足够温暖。而那些来自甪里街的喧嚣与冲突,仿佛也随着阿来头他们退缩的脚步,渐渐隐没在了东栅大街悠长的时光里。
东栅秋阳灶屋斜,偷撬铜环小鬼哗。
刀横怒目斥狂语,一语威消避路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