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的余韵还缠在老槐树的枝桠上,我攥着皱巴巴的报到单,站在中学的青砖门楼下时,裤脚的褶皱里还沾着暑假在河浜摸鱼时蹭的泥。砖墙上向雷锋同志学习的红漆标语被雨水洇得有些发暗,却比小学操场那面褪色的锦旗要鲜亮得多。周士华从后面撞了我一下,胳膊肘硌在我后背上:发啥呆?再不去报到,老师该记咱迟到了。
我回头瞪他一眼,目光却越过他的肩膀往公告栏瞟——那张用墨笔写的分班表前围了不少人,我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扒拉了半天,终于在初一(一)班的名单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旁边紧挨着周士华和刘月萍。心刚往下沉了沉,指尖划过相邻的(二)班名单时,却没瞧见袁冠娥三个字。
没在一个班。刘月萍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辫子梢的蓝布条扫过我的手背,我刚才问过朱老师了,袁冠娥分在(三)班,在走廊那头。
周士华了一声,脸上的兴奋淡了半截。我在想周士华是否也跟月萍说了喜欢袁冠娥的话,不过我却偷偷松了口气,像是揣着的一颗烫山芋突然落了地,连闷热的空气都变得清爽了些。上帝关了扇门,果然会留扇窗——至少不用天天看着周士华在袁冠娥面前耍那些小聪明了。
初一(一)班的教室在楼的最西头,突出的那间厢房,混着走廊里此起彼伏的喧闹,像一锅正在沸腾的粥。刘月萍已经把她的花布书包放在中间那张椅子上,见我们进来,朝里挪了挪:咱仨还坐一起,跟小学时一样。
周士华一屁股坐在靠过道的位置,胳膊往桌上一摊,书包往桌肚里一塞,发出哐当一声响——准是又把弹弓塞里头了。我挨着刘月萍坐下,指尖刚碰到桌面,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乡下灶台上的油烟味,也不是晒谷场的麦秸秆气,是种清清爽爽的香,像晨露打在野菊上。
这是啥味?我忍不住问。
刘月萍抿着嘴笑,眼睛弯成月牙:是朱老师身上的。刚才她来查过座位,站在讲台那儿登记名单,走过去的时候,风里都是这味儿。
正说着,教室门被轻轻推开了。进来的女老师梳着齐耳短发,发梢别着枚银色的发卡,蓝布褂子的领口系得整整齐齐,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棕色的手表。她往讲台后一站,喧闹声像被掐断的线头,戛然而止。那股清清爽爽的香味又飘了过来,比刚才更真切些,刘月萍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是花露水,我隔壁老猫头家也用这个,就是舍不得多抹。
我叫朱巧玉,是你们的班主任,兼教数学。她的声音不像小学朱老师那样洪亮,却像浸了水的棉线,软软的却很有韧劲,现在点到名的同学答,我记一下出勤。
笔尖在名册上划过的沙沙声里,李可夫三个字被念到的时候,我腾地站起来,腰板挺得笔直,声音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周士华在旁边嗤地笑出声,被朱老师看了一眼,立刻抿紧了嘴。刘月萍站起来时,声音细细的,却很清楚,朱老师抬头朝她笑了笑,那笑容比窗台上的太阳花还要温和。
点名结束,朱老师让我们男女生分开站队。按身高排,矮的往前站,高的往后去。她走到队伍旁边,伸手轻轻拨了拨几个站错位置的同学,前排个子太高,后排同学该看不见黑板啦。她的指尖碰到我后背时,带着点花露水的凉意,我赶紧往前挪了半步,生怕挡着后面的人。
重新排好的座位像田埂上的禾苗,整整齐齐。我坐在第四排,周士华因为比我矮半个头,被分到了第一排,刘月萍在隔壁排的第二排的位置,回头时正好能看见我桌上的铅笔盒。
现在选班干部。朱老师把名册放在讲台上,先选正副班长,大家提名吧。
底下立刻嗡嗡起来。前排一个扎羊角辫的女生先举手:我选刘月萍!她小学就是班干部,写的字可认真了!话音刚落,好几个女生跟着附和,刘月萍的脸一下子红了,头埋得快碰到桌面。
周士华突然站起来,手举得老高:我选李可夫!他打弹弓百发百中,体育又好小学时也是班干部还加了句是“五好学生”。
这话引得全班哄笑,我窘得耳朵发烫,恨不得把他按回座位上。朱老师却没笑,只是温和地问:还有别的提名吗?等了半天没人再说话,她数了数举手的人数,眉头轻轻蹙了下:刘月萍和李可夫票数一样呢。
教室里静了静,连窗外的蝉鸣都低了几分。朱老师想了想,目光扫过我们:那这样吧,先由李可夫担任班长,刘月萍同学协助。咱们先观望着,要是李可夫做得不好,就由刘月萍接任,好不好?
同学们齐声应着,我捏着衣角的手心全是汗。周士华在前面跟我呶呶嘴,压低声音说:瞧见没?还是哥们儿给你力。我没理他,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咚咚地跳——当班长这事,比在河浜里摸最大的那条草鱼还要让人紧张。
选完班长,朱老师又点了各科课代表。念到体育课时,她抬眼望向我:李可夫同学,我看你个子挺匀称,小学是不是参加过体育队?
我愣了下,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