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她还得赶去卫生院上班。我望着她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河水,只见那黑色正一点点往岸边蔓延,连河边上那些原本青灰色的石板,都被染上了一层暗暗的黑渍,看着心里发堵。
没精打采地回了家,我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琢磨来琢磨去。星星哥那么信任我,把这事交托给我,我总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能下河偷,那……那就只能自己掏钱去买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觉得心里亮堂了点。虽然攒点钱不容易,但答应了人的事,总得办到。我摸了摸口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毛票,那是攒了好久打算买二胡的,现在看来,只能先紧着竹竿了。
打定主意,我揣好钱,径直往镇上的竹行走去。
竹行在镇东口常丰桥下,我以前跟爹来过几次,知道里面什么样。一进门,就径直往堆着竹竿的地方走,想挑根合用的。
“哎哎哎,你这小鬼头,瞎跑啥呢?”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回头一看,是个干瘦的小老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正眯着眼打量我,满脸的不乐意。“店里头瞎转悠啥?不买东西就出去!”
“我不干嘛,就看看。”我皱了皱眉,这老头说话真冲。
“看看?”他把眼睛一瞪,“你当这是你家后院?随便啥都能让你看的?这是店,是做生意的地方!”
我本来就是来买东西的,被他这么一呛,心里也来了气。我也瞪了回去:“咋了?看看都不行?你们家规定买竹竿不能看?难不成让客人闭着眼睛挑?挑根歪瓜裂枣回去,你们能赚黑心钱啊?”
我语速又快又急,那小老头被我一连串的话堵得半天没回过神来,脸憋得通红,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句完整话来。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爸,您别跟小孩子计较。”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浅绿碎花布衫的姑娘正转过身来,她看着我,眼睛弯了弯,带着点笑意问:“你是……芳野的弟弟?”
我愣了一下,仔细打量她。这姑娘看着比我大几岁,梳着两条麻花辫,辫子梢上还系着同色系的布条,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我想起来了,她是竹行老板的女儿,以前跟姐姐一起上过学,我见过几面,只是不太熟。
“嗯,我是。”,有点纳闷她怎么认出我的,
“咋了?”
她赶紧上前一步,推着还在气呼呼的小老头往里屋走,一边走一边低声劝着:“爸,他是我同学的弟弟,我认识的,您去歇歇,这儿我来招呼。”
把那小老头劝走后,她才转回来,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语气也亲和得很:“你想找什么样的竹竿?我帮你挑吧,我爸常说我挑竹竿的眼光准。”
她这态度好得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刚才那点火气也烟消云散。本来只是想看看行情,被她这么一说,倒真觉得非买不可了。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也不是我要,是……是豆腐店阿唐叔的儿子,他想要根竹竿,做鱼网用的。”我没好意思提星星哥,总觉得跟人不太熟,说太多怪别扭的。
“哦,是帮别人买的呀。”她了然地点点头,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说,“做鱼网的话,不用太粗的,要根竹梢就够用了,轻巧,也结实。”
她顿了顿,又说:“你中午过来拿吧,我现在帮你找根合适的,处理一下。”
“中午?几点啊?”我赶紧问。
“十一点不到点吧,那会儿店里不忙。”她说着,冲我笑了笑,“你到时候过来找我就行。”
“好,那我先走了,谢谢啊。”我心里松了口气,跟她打了个招呼,就转身出了竹行。
看看日头,离十一点还有段时间,我在街上晃悠了一会儿,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又往竹行走去。到的时候,正好是十一点差五分。
她好像一直在等着,见我来了,就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她进去。穿过堆着竹子的前院,后面还有个小院子,堆着些看起来不那么规整的竹料。她指着角落里一根削得干干净净的竹梢说:“就这根,你试试,合用不?”
那竹梢约莫有一丈多长,粗细正好,表皮光滑,看着就挺结实。我拿在手里掂了掂,心里头一阵欢喜:“太合适了!谢谢啊!”
“合适就好。”她笑着说,“快拿着走吧。”
“哎,对了,多少钱?”我赶紧掏口袋,把那几块毛票攥在手里。
她却摆了摆手,眼神往屋里瞟了瞟,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急促地说:“这是废竹子,没人要的,不收钱。你赶紧拿着走吧,快快!”
我看着她那紧张又带着点机灵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这是趁店里没大人,偷偷拿了根竹子给我,怕被她爹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