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李立恒连连点头,深以为然。而户部尚书的眉头则越锁越紧,显然内心已在飞速计算着这背后可能需要的惊人花费,以及国库能否承受。
最后,秦思齐总结道:“陛下,综合全线勘察情况,臣以为,大运河之整治,已非小修小补、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可为功,必须下定决心,进行一次彻底的疏浚,并辅以关键地段之河道改造,新型闸坝增设。”
皇帝神色凝重,问道:“爱卿所言,深合朕意。运河之弊,朕亦深知。然则,如此浩大工程,牵一发而动全身,绝非一蹴而就。依你之见,当如何着手?又需多少时日,多少银钱,方可竟功?”
秦思齐再次躬身,从容应答:“回陛下,工程浩繁,千头万绪,确需统筹规划,分阶段、有重点地循序推进。臣与王振河等属下反复研讨论证,建议采取先难后易,先干线后支线之策略,集中有限之力,优先攻克最关键之梗阻地段,确保漕运主干线率先畅通无阻。”
所谓先难后易,即首先集中优势人力、物力,攻克如常州险隘、山东闸河淤塞等工程难度最大、技术挑战最高、同时对全线通航影响也最大的卡脖子河段。
这些地段虽投入大、耗时久,但一旦打通,效益立竿见影,可极大提升全线漕运效率与安全性,亦能极大鼓舞参与工程之军民士气,震慑那些尤疑观望之辈。
因此,臣恳请陛下,若财力许可,决心已定,则——明年开春,冰消雪融之后,便可择此一二最关键之工段,先行激活试点工程!
以此积累实际施工经验,验证新式工法与管理制度,同时也可向天下昭示陛下整治河山、利国利民之坚定决心!”
“明年就开工?”其想象的还要大胆和迅速,完全打乱了许多人认为至少需要筹备两三年的预期。
工部与户部尚书也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这秦思齐,步子迈得也太快了!
秦思齐继续说道:“是,陛下,至于工程全面铺开所需之巨额银钱,臣亦深知。
然若按‘先难后易、先干线后支线’之策,分阶段投入,则初期压力相对可控,亦可根据试点工程效果与财力情况,灵活调整后续计划。
且大型工程激活本身,便能带动沿河相关产业,吸纳流民,活跃地方经济,本身亦是一种理财。
长远看,一条彻底畅通、高效安全之运河,其每年所带来的漕运增益、南北商贸繁荣与减灾效益,远非初期投入可比!”
再次从木箱中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书:“此为臣根据全线勘察数据,草拟的工程分期规划、各阶段预算估算以及初步的施工与管理章程,虽不尽完善,然亦可为陛下与户部、工部审议提供参考。”
皇帝接过太监转呈的厚厚文书,只是粗略一翻,便能看到里面条分缕析的条目。
见二人虽面有难色,嘴唇微动,但最终并未直接出言反对。
最终,皇帝说道:“好,就依秦爱卿所奏!治河之事,关乎国运,刻不容缓。工部、户部,即刻根据秦爱卿所呈图册与预算方案,详细核议,博采众议,拟定具体章程与筹款方略,务必要在年节之前,给朕一个明确的开工方略!
明年开春,朕要看到运河工地上,竖起我大明朝整治河山、福泽万民的旗帜!”
“臣等遵旨!”秦思齐与两位尚书一同躬身领命。
出了皇宫,秦思齐站在高大的宫墙下,思考着未来。在部里等到下值后。
秦思齐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径直前往恩师李立恒的府上。
来到李府门前,门房躬敬地引他入内,在花厅稍候。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思齐久等了,今日部里事务繁杂,刚处理完。”
秦思齐连忙起身迎上躬身行礼:“学生冒昧前来,打扰恩师休息了。”
“无妨,进来吧。”李立恒摆摆手,引着秦思齐走向书房。
两人在窗下的茶榻上坐定,李立恒亲手沏了两杯热茶:“你这一路勘察,除了河道本身,想必对沿河的官场生态,也有所见识了吧?说说看,有何困惑?”
秦思齐讲述了常州知府梁岳群的阳奉阴违、强行征发,讲述了沿途其他地方官员或热情拉拢、或冷漠推诿、或暗中索贿的种种情状,更提到了那些胥吏如何借着工程之名盘剥百姓,中饱私囊。
秦思齐故意说道:“恩师,学生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也明白官场自有其运行的潜规则。然则,修浚运河乃利国利民之大事,每一文钱都关乎堤防是否坚固,关乎无数百姓身家性命。
若任由这些蠹虫上下其手,层层盘剥,再好的规划,再足的拨款,最终落到实处的,恐怕十不存五!学生有时真想以雷霆手段,将这些贪腐之辈一一揪出,以正视听!”
看着爱徒脸上那混合着理想与挫折感的复杂神情,李立恒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带着些许无奈却又无比现实的微笑。
“思齐啊,你有此心,有此正气,是为师最欣慰之处。但你要记住,为官之道,尤其是想做大事之官,光有正气和冲劲,是远远不够的。水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