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部的将作监作坊,与工匠们为伍,身上时常沾染着木屑和颜料,专注于江山图与水法模型的每一个细节。秦思齐不再仅仅是动嘴皮子的指导者,甚至能亲手操弄一些工具,提出连老工匠都暗自点头的改进意见。
傍晚至深夜, 工部下衙的钟声敲响,秦思齐并不归家,而是再度返回那间翰林院廨房。一盏孤灯,一壶粗茶,陪伴他度过漫漫长夜。
有时是继续研究模型图纸,有时是真正投入到《大丰实录》的修撰中,既然以此为由,表面功夫也需做足,他甚至真的借此机会,梳理了不少前朝旧事。
最让人无话可说的,是那每月仅有一天的旬休。这在所有官员眼中,无疑是放松身心、联络感情、处理私务的黄金时间。
然而,秦思齐却仿佛没有这个概念。休沐之日,当同僚们或呼朋引伴畅游秦淮河,或在家中含饴弄子,或穿梭于各色宴席之间时,翰林院那间小廨房的灯光,依旧会亮起,那个青衫身影,依旧会出现在堆满书卷的案牍之后。
曾有与他关系尚可的同年实在看不下去,在某个休沐日强行将他从廨房里拖出来,欲拉他去酒楼小酌,散散心。
秦思齐却只是无奈苦笑,指着案头堆积的文稿和画到一半的模型结构图:“李兄好意,思齐心领。只是恩师催得紧,陛下万寿节日渐临近,这贡品若有差池,你我都担待不起。再者,这修史之事,亦是国之重典,耽搁不得。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他眼神中的疲惫与无奈,真切得让人无法怀疑。
那同年看着秦思齐眼下的青黑,以及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袍,最终也只能叹息一声,拍拍他的肩膀,独自离去。
一个人装一天容易,装一个月也或许可能,但能如此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地坚持数月,甚至连唯一的休沐日都甘愿放弃。
同僚开始相信,这个年轻的探花郎,或许真的是个异类,一个对功名利禄、声色享乐缺乏兴趣,却对公务、学问有着近乎偏执专注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