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山脉的夜空,繁星似乎也比往日更加沉寂。百花谷与金石门内部,因“科学修仙共同体”构想而掀起的波澜,并未随着百花夫人与石坚门主的回归而平息,反而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了更深、更浑浊的旋涡。
反对的声音,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尖锐。
在百花谷,以一位资历极老、掌管谷内典籍传承的 木须长老 为首,聚集了一批对灵植古法抱有近乎执拗坚守的丹师和弟子。木须长老须发皆白,面容枯槁,但眼神却锐利如鹰,他杵着一根虬龙木杖,在谷内议事厅内,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斗:
“谷主!三思啊!我百花谷立谷数百年,靠的便是这代代相传的《百花蕴灵诀》与对天地灵植的虔诚感悟!那青云宗的什么‘科学’,什么‘标准化’,将灵植视为死物,拆解分析,这与刨我祖坟、毁我道统何异?!并入那劳什子‘共同体’,我百花谷独特的炼丹手法、灵植培育秘术,必将沦为他人附庸,被那冷冰冰的机器和算理取代!届时,百花谷还是百花谷吗?我等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他的话语极具煽动性,引得在场不少年纪较长的丹师纷纷附和,面露忧色与愤慨。他们习惯了与草木精灵沟通的那份玄妙感知,无法接受自己的毕生所学被量化为冰冷的数据和化学反应式。
而在金石门,阻力则来自一位以顽固和炼体强悍着称的 石悍长老 。他浑身肌肉虬结,声若洪钟,在矿洞深处的议事厅里,他的反对声几乎要震落顶壁的碎石:
“门主!你莫不是被那林枫灌了迷魂汤?!我金石门弟子,靠的是这双拳头,这把子力气,还有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金石感应之术!他青云宗弄些花里胡哨的复合材料、几何阵法,难道就能替代我们在矿脉中千锤百炼出的直觉?就能比我们更懂金石的脾性?合并?说得轻巧!到时候炼器堂谁说了算?还不是他墨渊老儿和他青云宗那套!我们金石门弟子,难道要去给他们当矿工、当力工吗?!老祖宗留下的《撼山诀》、《金身体》,难道要丢进废料堆?!”
石悍长老代表着门内一大批坚信“一力降十会”、对自身传承充满自豪的体修和矿工,他们对那种需要大量计算、精细操作的“科学炼器”本能地排斥,认为那是取巧,失了炼器最根本的“力”与“诚”。
两宗内部,一时间暗流汹涌。支持合并的(多为年轻、思维活跃或见识过科学之道威力的弟子)、坚决反对的(以木须、石悍为代表的守旧派)、以及占据大多数、仍在观望尤豫的中间派,形成了微妙而紧张的对峙。合并之事,陷入了僵局。
消息很快通过刘明长老的情报网络和两宗门内倾向于合并的高层,传递回了青云宗青云殿。
殿内,青玄真人、林枫以及几位内核长老再次齐聚。
“情况比预想的要复杂。”刘明长老汇报着最新情报,“木须和石悍在各自宗内影响力不小,尤其得到了一些老一辈的支持。他们的理由看似守旧,却直指‘道统’与‘传承’,极易引起共鸣。若强行推动,恐生内乱,届时不等玄阴宗来攻,我等内部先自损元气。”
刑铁长老眉头紧锁,他虽然不耐烦这些弯弯绕绕,但也知道内部不稳的危害:“真是麻烦!依老子看,直接把这几个带头闹事的‘请’来青云宗‘做客’,看谁还敢聒噪!”
玄云真人摇头:“刑铁长老,此法不可取。堵不如疏,强行压制,怨恨只会更深。需得让他们心甘情愿,至少是无力反对。”
吴用长老捻着手指,眼中精光闪铄:“此事本质,是利益与观念的冲突。守旧派恐惧失去现有地位和传承;中间派担忧前途未卜。我们需展示足够的‘利’,消解其‘惧’。”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林枫。
林枫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神色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切。“清除杂音,并非要让所有声音消失,而是要让主旋律更加清淅响亮。既然内部产生了不和谐的‘共振’,那我们就需要施加更强的‘驱动力’,并调整‘阻尼’。”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决断道:“宗主,诸位长老。我们亲自去一趟百花谷与金石门。是时候,让科学的理念,更直接地与他们古老的传承进行一次深入的‘对话’了。”
……
第一站,百花谷。
百花谷位于碎星山脉东南一处四季如春的山谷之中,奇花异草遍地,香气馥郁,灵气盎然,但与青云宗的井然有序和理工学院充满未来感的风格截然不同,这里更显自然与随性。
青玄真人与林枫的到访,受到了百花夫人及支持合并派的热烈欢迎,但也感受到了来自木须长老等人毫不掩饰的冷淡与审视。
简单的寒喧后,林枫并未直接进入议事主题,而是提出了一个请求:“久闻百花谷灵植培育之术乃东荒一绝,尤其是那‘七心海棠’与‘月影幽兰’,更是外界难寻的珍品。不知我等可否有幸一观谷内药园,并与谷内丹师交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