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很厚实。
他仔细端详着那道细微的磕痕,又翻转碗身,去看碗底。
碗底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黑褐色的陈年污垢,象是干涸的油泥,又象是某种胶状物干结后的残留。
在污垢的缝隙里,似乎隐约能看到几个极其模糊的凸起痕迹,象是印章的边沿,但字迹完全被污垢复盖,无法辨认。
售货员见他在看碗底,随口道:“底下脏得很,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以前粘过什么东西,一直没清理掉。”
六十元外汇券,买一个蒙尘,有残,连底款都看不清的旧碗?
售货员都觉得傻子才会买。
但李宇越看越觉得这蓝碗像后世那个宝物,若是真的,那就是捡到宝,赚大了。
即使不是那件宝物,浪费六十外汇券,对李宇来说没什么。
“我要了。”
李宇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淅。
女售货员这次是真的有点惊讶了,再次确认:“外汇券六十元?这个有残的旧碗?”
她指了指标签。
“对,我要了。”
李宇已经从裤兜里掏出一些外汇券,淡定的从里面数出六张浅黄色,印着花纹和“中国银行外汇兑换券”字样的十元纸币,放在柜台上。
只拿出来一百多元外汇券,其他的放在随身空间的。
女售货员看了看钱,又看了看李宇,没再说什么。
既然别人愿意买破旧玩意儿,她也无法阻止,希望李宇以后别后悔吧。
她收好钱,开了一张小小的,印着“魔都友谊商店”字样的发票。
又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简陋的,印着商店logo的硬纸盒和一点旧报纸,随手柄碗包了包,塞进盒子,递给李宇。
还真是很随意。
“拿好。”她的语气依旧平淡。
李宇接过那个轻飘飘又沉甸甸的纸盒,没有再看商店里任何璀灿的商品一眼,转身,挺直了背脊,朝着那扇光亮的玻璃大门走去。
他走得很快,仿佛背后有无数目光在灼烧。
推开大门,外面滚烫的热浪和喧嚣的市声猛地将他吞没。
他站在友谊商店气派的大门口,看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自行车和行人,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盒。
他伯不及待的想要回去继续研究,查看一些资料,看看是不是那件后世卖出很高价格的蓝碗。
他抱紧了纸盒,象是抱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导入了闸北区灰扑扑的人流之中。
回到他那间位于闸北区的邮电大厦住所,李宇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把那个印着“魔都友谊商店”的硬纸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然后打来一盆清水,用来洗头发洗发膏,兑进去搅出一点泡沫。
选用一块最柔软的毛巾,蘸着这稀释的泡沫水,他开始极其耐心地擦拭那个碗。
首先是碗身。
浓郁的蓝色在清水的浸润下,似乎一点点苏醒过来,那深邃如海洋般的色泽在昏暗的灯光下幽幽流转。
金丝勾勒的缠枝莲纹在抹去灰尘后,显露出惊人的细腻和立体感,每一片花瓣的卷曲,每一根叶脉的伸展,都充满了生命的韵律和皇家的华贵。
那道细微的磕痕依旧存在,象一道岁月的伤疤,却无损整体的庄重。
接着是碗底。
厚厚的黑褐色污垢极其顽固,李宇不敢用力,只能用湿毛巾一遍遍敷上去,让水分慢慢渗透,再用毛巾的边角一点一点,极其轻柔地刮蹭。
时间一点点流逝,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他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于那片小小的、被历史尘封的局域。
不知过了多久,当又一块顽固的污垢被蹭掉后,碗底中心,终于露出了清晰的痕迹!
不是想象中的年号印章,而是四个极其规整,凸起的楷体阳文:“乾隆年制”!
这四个字,笔画饱满,结构严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雍容气度。
它们被清淅地压制在碗底铜胎之上,虽然字口边缘还残留着一点难以清除的污垢痕迹,但字迹本身已经清淅可辨!
尤其是“乾隆”二字,那份帝王的威仪仿佛穿透了时光,扑面而来。
他猛地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四个字,生怕自己看错了。
乾隆年制?
景泰蓝?
“是真的!”
现在李宇有七八分把握,这个蓝碗就是他知道的那件后世的物品。
一个模糊的概念在他脑海中炸开。
景泰蓝,学名铜胎掐丝珐琅,得名于明代景泰年间,但工艺在清代尤其是乾隆朝达到了巅峰!
乾隆的御制器物?
李宇此刻十分激动,缩回手,不敢再碰那碗。
生怕将这个宝物碰坏了!
他后退一步,坐在床边。
然后大笑起来。
六十元外汇券……乾隆年制……友谊商店角落的积灰品……被那张莉莉轻篾的“国产货”,它是宝物!
李宇记得这件宝物在后世卖出了好几千万的价格,似乎接近一亿了吧?
具体,记不太清楚了,反正最少也能卖几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