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人作为游牧民族,其军事行动的后勤保障本就极其原始和脆弱。
他们出征,多是自备干粮——通常是炒熟的青稞面(糌粑)、风干的肉条、硬邦邦的奶渣,每人携带的数量仅够数日之需。
十五万人的庞大数量突然聚集,使得个体携带的那点口粮迅速消耗殆尽,且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统筹分配。
没有人负责统一烹煮和分发食物,士兵们只能依靠自己或小圈子。
许多人摸出所剩无几的干粮袋,啃食着冻得像石头一样的肉干,或者将一点点炒面混着凉水塞进嘴里,勉强果腹。
更多人在白天的疯狂冲锋中丢失了行囊,此刻只能忍受着饥饿和寒冷,向同族乞讨一点点食物,但往往一无所获。
受伤的士兵处境更是悲惨至极。缺医少药是常态,随军的萨满或部落老者那套祈神驱邪的疗法在可怕的创伤面前毫无用处。
伤者只能躺在冰冷的地上,依靠同伴或自己用雪块冷敷伤口,但这样做往往导致冻伤,用随手撕下的肮脏布条胡乱包扎。
箭伤、刀伤感染化脓,断肢处流血不止…痛苦的哀嚎声、绝望的呻吟声在寒夜中此起彼伏,无人能够救助,许多人将在剧痛、失血和严寒中默默走向死亡。
没有统一的营垒规划,各部落自行其是,营地杂乱无章地蔓延开来。篝火疏密不均,许多士兵连取暖的燃料都短缺,只能蜷缩在一起,依靠体温相互依偎,瑟瑟发抖地等待天明。
首领和头人们要么聚集在最大的帐篷里,为白天的惨败和明天的决策激烈争吵、互相指责,要么忙于清点自己部落那触目惊心的损失,根本无心也无力去有效组织和管理这支庞大的、已然士气涣散、陷入生存危机的军队。
整个羌人营地,笼罩在一种无政府的、绝望的混乱之中。
寒夜漫漫。汉军营垒偶尔传来巡夜士兵有规律的脚步声和低语口令,显示着其内在的纪律和仍未消散的组织力。
而羌人营地则更像一个巨大的、暴露在野外的难民营,充斥着饥饿、寒冷、伤痛和绝望的窃窃私语,与寒风的呼啸交织成一曲失败的悲歌。
一边是伤痛中仍能维持温饱与秩序的坚韧堡垒,一边是惨重损失后陷入饥寒交迫与彻底混乱的绝望之师,这场战役的后续影响,已然无比清晰地映照在双方营地这冰火两重天的景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