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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袋旁,是打开的账簿、几封密信——陈邈、王猛与田广的往来书信,以及……一排被反绑双手、面如死灰的人犯:田广、他的三个儿子、两个弟弟,以及郡守陈邈、都尉王猛!
李忠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台下噤若寒蝉的人群,声音冰冷地穿透清晨的空气:
“巨鹿田广!囤积居奇,哄抬粮价,扰乱国策!此为罪一!”
“贿赂郡守陈邈、都尉王猛,勾结官吏,对抗朝廷征粮令!延误北征军机!此为罪二!”
“私藏军粮,资敌误国!其心可诛!此为罪三!”
“证据确凿!依《汉律》!依武皇帝《告缗令》及《惩逆条例》!数罪并罚——!”
李忠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判——!!”
“田广!及其三子!两弟!斩立决——!!”
“田氏其余男丁!没入官奴!发往北疆修城——!!”
“田氏女眷!没入官婢——!!”
“田氏所有家产!土地!房屋!钱粮!牲畜!僮仆!尽数抄没!充作军资——!!”
“郡守陈邈!都尉王猛!身为朝廷命官!贪赃枉法!玩忽职守!革职查办!押送长安!交廷尉府论罪——!!”
“即刻——行刑——!!!”
“不——!冤枉啊——!!”田广发出绝望的嘶吼,但声音瞬间被淹没。
刽子手手起刀落!雪亮的刀光闪过!五颗人头滚落高台!鲜血喷溅在堆积的粮袋上,染红了一片金黄!
台下的百姓发出惊恐的尖叫,有人捂住了眼睛,有人吓得瘫软在地。陈邈、王猛面无人色,抖如筛糠,被如狼似虎的缇骑拖了下去。
整个广场,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无声的恐惧在弥漫。
八百里加急的快报,带着巨鹿的血腥气,飞驰入长安未央宫。
宣室殿内,刘据放下那份字字染血的奏报,久久沉默。窗外蝉鸣聒噪,却驱不散他心头的沉重。
他仿佛能看到田广人头落地时的不甘,听到田氏族人的哀嚎,感受到巨鹿百姓那无声的恐惧。
“李忠……好快的手……”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奏报上“斩立决”、“抄没家产”、“族诛”等刺眼的字眼。
一股疲惫感涌上心头。他登基以来,力行仁政,轻徭薄赋,兴学教化,为的就是洗刷祖父武帝后期酷烈留下的阴影,缔造一个更宽和持久的盛世。
田广之流,固然可恨,但如此酷烈手段,株连全族……与他心中的“仁政”背道而驰。
然而……他的目光投向北方巨大的舆图。那里,霍光的大军正在集结,箭在弦上。
三十万将士的粮秣,数十万民夫的生存,灭国之战的成功……都系于这后方的稳定与供给!田广的囤积和阻挠,无异于在背后捅刀子!
延误一日,前线就可能多死千人!动摇的,是整个国策!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刘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丝犹豫已被决绝取代。
他提起朱笔,蘸满浓墨,在那份染血的奏报上,沉重而有力地批下:
“准!所判!田氏家产,即刻充作军粮,速运前线!不得延误!陈邈、王猛,严惩不贷!着绣衣都尉,通传各郡!以田氏为戒!再有抗粮、囤积、贿赂者!以此为法——!!”
笔锋凌厉,力透纸背!这是帝王的意志,也是乱世的铁律!
巨鹿田氏一夜覆灭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河北,震动天下!
所有接到征粮征夫任务的郡守、县令,无不脊背发凉。绣衣使者李忠的名字,成了催命的符咒。
他们再不敢有丝毫懈怠,亲自坐镇粮仓,日夜催促,甚至亲自下乡“劝粮”,生怕步了陈邈的后尘。效率,前所未有地提升。
那些原本还存着观望、讨价还价心思的豪强巨室,彻底噤声。田家“田半郡”的威势,在绣衣使者的铁腕下,如同纸糊的灯笼,一戳即破。
他们连夜清点粮仓,主动将粮食运往官仓,价格?不敢提!只求平安。私下里,他们咬牙切齿,咒骂“绣衣鹰犬”、“暴君无道”,将刘据视为比武帝更可怕的“笑面虎”。
但在公开场合,他们无不毕恭毕敬,对朝廷政令唯唯诺诺,甚至主动“捐输”,以示忠诚。
恐惧,像无形的枷锁,牢牢套住了他们。
巨鹿城刑场那刺目的鲜血和滚落的人头,深深烙印在百姓心中。他们对田广的覆灭拍手称快,觉得皇帝为自己除了大害。
但绣衣使者那冷酷无情的面孔和抄家灭族的雷霆手段,也让他们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