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他想起渭北旱塬上老农麻木的眼神,想起那袋少得可怜、混杂秕谷的麦粒。那份深入骨髓的匮乏感,是任何道德说教或亲身体验都无法真正驱散的。饥饿和寒冷,会像最锋利的锉刀,轻易磨灭掉刚刚萌芽的尊严和希望,将人打回只为生存而挣扎的原形。
同样,当官员们回到锦衣玉食的环境,当现实的压力(如国库空虚、边患威胁)再次袭来,那份在田地里流汗换来的“体恤”,也很容易被抛诸脑后,代之以更高效(也更残酷)的盘剥手段来满足上峰的需求。
“亲耕令……只是开始。”刘据转过身,望向殿外辽阔的天空,“它撕开了一道口子,让光透进来,让人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但若想这光普照大地,温暖众生……”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必须让这土地真正长出足够养活所有人的粮食!”
“必须让这织机织出足以御寒的布匹!”
“必须让这仓廪堆满粟米!让这府库充盈钱帛!”
“唯有根基稳固,仓廪丰盈,黎庶无饥寒之忧,方有心思仰望星空,方有闲暇思考‘礼义廉耻’,方有底气追求‘思想觉悟’!”
“否则,一切……皆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刘据深吸一口气,心中那份因亲耕令初见成效而产生的欣慰,已转化为更沉甸甸的责任感和更清晰的战略方向。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是更艰难、更漫长的征程——如何利用这初步扭转的认知,如何借助这微妙变化的风气,去实实在在地推动农业发展,改善民生基础。
“五年生聚……五年生聚……”他喃喃重复着自己的战略,“休养生息,屯田积粮,兴修水利,推广农技……这才是真正的根基!亲耕令播下的种子,唯有在这片根基稳固、养分充足的土地上,才能开出真正的文明之花!”
他回到御案前,提笔蘸墨,开始批阅奏章,目光落在了一份关于在关中推广新式曲辕犁和代田法的奏疏上。笔尖落下,带着前所未有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