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看似平常,却是一个承诺,一个关于未来的许诺。
谈话间,内侍悄无声息地呈上几碟点心。玲珑剔透的水晶饺,金黄酥脆的胡麻饼,还有做成小动物形状的蜜饯。孩子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却仍规规矩矩地站着,直到刘据含笑点头,才小心翼翼地取食。
“慢些吃,”刘据轻声嘱咐,将一盏蜜水递给噎着的孙女,“以后每日都会有,不必急在这一时。”
他看着孩子们渐渐放松的神情,心中百感交集。这些本该在深宫中娇生惯养的皇孙皇孙女,却因朝堂风波而不得不随父母远避博望苑,历经颠沛流离。如今终于归来,他们的谨慎与怯生,既让他心疼,也让他欣慰——至少,他们学会了在逆境中保全自己。
卫太后招手让最大的曾孙到跟前,仔细端详他的面容,轻叹道:“这孩子的眉眼,越发像极了他曾祖父当年。”她从腕上褪下一串沉香木念珠,戴在孩子手上,“这是窦太后在世时赐我的,如今给你保个平安。”
刘进见状欲言又止,刘据却微微摇头:“长者赐,不可辞。”他看着母亲与孙辈之间的互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四代同堂,劫后余生,这场景比任何捷报都更让他感到满足。
然而这般温馨未能持续太久。当时辰将近正午,殿外阳光渐烈时,一个修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外的廊下。绣衣使者邴吉垂手肃立,玄色官袍上的暗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如同一道沉默的阴影。
刘据的笑意未减,眼神却已然沉静下来。他轻轻放下孙女,为她理好衣襟,又抚了抚长孙的发顶,这才缓缓起身。
“朕去去就回。”他对家人说道,语气依旧温和,但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深邃锐利。
转身时,他又是那个掌控天下的靖难帝了。玄色深衣的广袖拂过地面,带起细微的风声。只是迈出殿门的那一刻,他回头又望了一眼——孩子们正围在父母身边分享着点心,妻子含笑望着,母亲轻轻点头。
那一眼的目光很深,像是要将这暖意刻入心底。殿外的寒风吹动他的衣袂,而他方才拭过孩子嘴角的袖角,还留着一点奶香。九重宫阙之外,漠南的佯攻正进行到关键处,辽东的李广利部动向未明,朝堂上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场天家团聚。但他知道,这一刻的温情,将是支撑他继续前行的力量。
穿过长廊时,刘据的脚步顿了顿,低声对随侍的内侍吩咐道:“吩咐尚食监,晚膳添一道酪浆山药糕,孩子们爱吃的。”然后他整了整衣冠,向着等候在远处的邴吉走去。家国天下,他都要牢牢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