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九江以东十公里,庐山脚下。李念安趴在山坡上的观察所里,夜视望远镜里,长江像一条黑色的巨蟒,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江对岸,隐约可见几点灯火——那是日军的先头部队。
“军座,侦察连报告,波田支队的前锋已经到达对岸的小池口。”戴安蓝低声说,“大约一个大队,配有山炮和迫击炮。”
“渡江器材呢?”李念安问。
“发现二十多艘橡皮艇,还有一些木船。另外,对岸有部队在修筑码头,可能是在等后续的渡轮。”
李念安放下望远镜。波田支队的速度比他预想的快。从镇江出发才三天,前锋已经到达九江对岸。照这个速度,最迟后天就会尝试渡江进攻。
“我们的布置怎么样了?”
“200师在沿江十五公里正面构筑了三道防线,”戴安蓝指着地图,“第一道在江岸,以连排级据点组成,主要任务是预警和迟滞。第二道在离江两公里的丘陵地带,是主防线。第三道在九江城外,是最后屏障。”
“炮兵团呢?”
“已经进入预设阵地。12门105毫米榴弹炮、24门75毫米山炮,全部校准了江面和对岸的可能登陆点。”戴安蓝顿了顿,“不过炮弹不多,每门炮只有五十发基数。”
李念安皱眉。五十发,一场中等强度的战斗就打光了。江城方面答应补充的弹药还没运到。
“告诉炮兵团团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炮。要打,就得打疼鬼子。”
“是!”
正说着,对岸突然传来爆炸声。火光一闪,接着是密集的枪声。
“怎么回事?”李念安举起望远镜。
对岸的日军据点冒起浓烟,隐约可见人影跑动。枪声持续了约十分钟,然后渐渐停息。
不久,侦察连长亲自跑回来报告:“军座,是对岸的游击队干的。他们袭击了日军的弹药堆放点,炸了就跑。日军正在搜捕,但游击队已经撤进山里了。”
李念安和戴安蓝对视一眼。叶剑白天才提出游击战配合建议,晚上就见效了。
“知道是哪部分的游击队吗?”
“不清楚,但听枪声,有中正式步枪,也有老套筒,可能是地方保安队或者民间自发的。”
李念安点点头。这就是华夏,即使政府军撤退了,老百姓也不会轻易屈服。他们会用一切方式抵抗,从正规战到游击战,从城市到乡村。
“通知各部队,提高警惕。日军吃了亏,可能会提前行动。”
果然,下半夜三点,对岸突然响起炮声。日军开始炮击九江沿岸阵地,虽然只是试探性射击,但预示着大战即将开始。
李念安回到军指挥部,参谋们已经各就各位。电台滴答作响,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命令各部队进入战斗位置,”李念安下令,“但不要还击,等鬼子渡江到江心再打。”
他要效仿三国时的赤壁之战,半渡而击。长江天险,是防守的最大依仗。
天色渐亮,东方泛起鱼肚白。长江上晨雾弥漫,对岸的日军阵地若隐若现。
李念安站在观察所,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是他的第五军成军以来,第一次独立承担如此重要的防御任务。台儿庄他们打得漂亮,但那是配合战。这一次,九江防线能否守住,全看他的指挥。
他想起了父亲的话:“既要打好,又不能打光。”
这个度,该如何把握?
晨雾中,对岸传来引擎声。日军开始行动了。
李念安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杂念。现在,他只是一个军人,职责是守住这条防线。
“传令全军,”他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格外清晰,“准备战斗。”
6月4日清晨,安徽寿县北门。护城河的水被血染成了暗红色。城墙上,第48军138师师长莫德宏的军装已经破烂不堪,左肩缠着的绷带还在渗血。他透过垛口向外望去,城外平原上,日军的进攻阵型如同潮水般层层展开。
“师座,东门……东门守不住了!”一个满脸硝烟的营长跌跌撞撞跑上城墙,“鬼子用炸药炸开了城门,876团2营全体殉国!”
莫德宏没有回头,声音沙哑:“还剩多少能打的?”
“不到……不到两千人。炮弹打光了,重机枪只剩三挺还能响。”
远处传来日军坦克引擎的轰鸣声。三辆**式中型坦克正缓缓驶来,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步兵。寿县的城墙建于明代,能挡住冷兵器时代的进攻,但在现代化火炮面前,只是稍微坚固一点的靶子。
“告诉弟兄们,”莫德宏拔出腰间的驳壳枪,“退到城里,打巷战。每条街、每栋房子,都要让鬼子付出血的代价。”
“可是师座,军部命令是……”
“军部在六安!”莫德宏猛地转身,眼睛布满血丝,“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多拖住鬼子一天,给后面的弟兄多一天准备时间!执行命令!”
上午八时,寿县北门失守。日军第6师团坂井支队如决堤洪水般涌入城内。但他们很快发现,占领城墙只是开始。
狭窄的街道上,守军利用每一处房屋、每一堵断墙进行抵抗。手榴弹从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