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梆子声刚过三遍,京兆府外的石狮子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我勒住马缰,身后亲卫甲胄上的寒光与檐角灯笼的暖黄交叠。
门廊下的衙役原本正缩着脖子打盹,闻声抬头见是我,那点睡意瞬间惊得烟消云散,忙不迭撩起衣摆上前:“侯爷深夜到访,可是有要紧事?”
我翻身下马,指尖叩了叩腰间佩剑,声音压在夜风中:“找周显。你去通传,就说我有话要问他。”
衙役哪敢怠慢,喏喏应着转身就往府里跑,跑了两步又回头,招呼着同伴引我们进堂。
穿过堂门时,廊下挂着的气死风灯被风一吹,光影在青砖上晃得细碎,亲卫们守在堂外,我独自走进正堂。
刚在紫檀木椅上坐下,便有小厮捧着茶盘进来,青瓷盖碗里的碧螺春还冒着热气,茶香混着夜里的潮气漫开。
我没动茶,只摩挲着杯沿等。
半炷香的功夫,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衣袍摩擦的窸窣声,周显掀帘进来时,鬓角还有些乱,显然是从内院匆忙赶来的。
他见到我先是一愣,随即拱手笑道:“侯爷怎的这时候来了?可是查案有了新线索?”
我抬眸看他,没接他的话,目光落在他微微发颤的指尖上——方才他拱手时,袖口滑下去,我瞥见他手腕上有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勒过。
等他在对面坐下,我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是不是想借我的手,做你自己的事?是不是与江南林氏,关系匪浅?”
三句话落,堂里的空气像是凝住了。周显脸上的笑僵着,眼睛猛地睁大,手指下意识攥紧了椅柄,指节泛白。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喉结滚了滚,眼神闪躲着不敢看我。
旁边的小厮见气氛不对,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想溜出去,我没回头,只淡淡道:“都下去。”
小厮如蒙大赦,快步退了出去,顺带轻轻带上了堂门。
堂里只剩我们两人,静得能听见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周显垂着头,肩膀微微垮着,沉默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侯爷……您这是听谁说了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有隐瞒。”我没答他,语气又沉了沉。
他身子颤了一下,终于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脸上没了方才的镇定,只剩慌乱和疲惫:“我真不知道隐瞒了侯爷什么……您能不能给点提示?
我这几日忙着查城南的案子,脑子乱得很,许是有什么事忘了说,但绝不是故意瞒着您。”
他顿了顿,又看向我,声音更低了:“至于说借侯爷的手做事……侯爷,我哪有那个胆子。我只是……只是想摆脱幕后的人。”
“幕后的人?”我挑眉,“谁?”
他嘴唇抿了抿,眼神飘向堂外,像是怕被人听见:“我不能说……说了,我一家老小都活不成。
他们握着我的把柄,逼我做了些违心的事,我这几日帮您查案,也是想借着侯爷的势头,让他们不敢太过放肆。
我只求能安安稳稳过了这关,辞官回乡,安度晚年就好。”
说到江南林氏时,他脸上多了几分苦涩:“我与林氏,真的只和山长关系近。当年我在江南求学,山长待我如父,后来他过世,我便再没和林氏有过往来。
林氏这几年卷入朝堂纷争,我躲都来不及,怎敢和他们扯上关系?
侯爷若是不信,可去查我这几年的书信往来,绝无半句与林氏相关的话。”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卷纸,递了过来:“这是我这几日查案的卷宗,所有细节都在上面,侯爷若是还怀疑,尽管拿去看。
我周显虽不算什么大人物,但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绝不敢欺瞒侯爷。”
我没接卷宗,只看着他。
他眼神恳切,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汗,不像是装的。
但方才他手腕上的红痕,还有提到“幕后之人”时那躲闪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他还有话没说透。
夜还长,京兆府这短时间看来是处理不了了,得去下一家杨府。
我起身时茶盏轻磕桌面,周显慌忙起身要送,被我抬手止住。
卷宗我拿走了,你且自查,也好自为之。说罢转身出堂,亲卫早已牵马候在阶下。
夜露凝在甲胄上泛着冷光,我翻身上马:去大牢。
牢门铁链拖地声响彻巷陌,狱卒见是我忙开锁链。
杨岳囚服虽脏,脊背仍挺得笔直,见我进来只抬眼:侯爷要审?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我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只是个护卫角色,有什么要说的啊?”杨岳无所谓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