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这么快?”
“南境妖族犯境不能耽搁,”我看着她鬓边的碎发被风吹乱,“兵部的章程催得紧。”
清儿给娘亲续了杯热茶,轻声道:“娘亲放心,我们会时常捎信回来,夫君说南境的荔枝极好,到了时节便给您和父王送来。”
娘亲接过茶盏的手微微发颤,茶水在盏中晃出细碎的涟漪。
她望着天边渐渐沉下去的日头,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哽咽:“北境的雪化了,南境该是花开了吧?”
我喉头哽着说不出话。去年此时,母亲也是站在这里,看着我带军东去青州。那时她还笑着说“我儿建功立业,娘等着给你庆功”,可如今,她连一句“早日归来”都说得这样艰难。
“照顾好自己,”母亲转过头,目光落在我和清儿交握的手上,那眼神温柔得像春日融化的冰溪,“凡事不必逞强,平安回来就好。我和你父王……在王府等你们。”
晚风吹过廊下的灯笼,橘色的光在母亲眼角的皱纹里明明灭灭。清儿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我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水光,在暮色里闪了闪,像落了颗星星。
回到卧房时,清儿正将收拾好的行囊打开整理。我放在案上的兵书被她挪到了箱底,取而代之的是几卷医书和一包银针——那是她从道宗带来的,说是南境多毒虫,针灸能应急。
“娘亲方才偷偷往我包里塞了这个。”她从衣襟里掏出个小小的锦囊,锦面上绣着只展翅的鹤,打开来,是一撮晒干的艾草,“她说带着这个,能安神。”
我接过锦囊凑到鼻尖,艾草的清香混着母亲常用的木兰香,忽然想起幼时总在她膝头睡午觉,她便是这样,将缝好的艾草囊放在我枕边。
那时王府的回廊也开着这样的红梅,那时她只要一心照顾好我们兄弟三人就好,如今却再无一子陪在膝下。
窗外的月光漫进屋里,落在清儿收拾好的行囊上。我忽然想起父王今早说的话,南境妖族繁多,不比北境和青州江南等地。
可看着清儿在灯下仔细擦拭她的长剑,看着案上母亲送来的药草,心里忽然安定下来。
前路纵有千难万险,只要身边有她,身后有家,便无所畏惧。
后日清晨启程时,娘亲站在王府门前的石阶上,裹着厚厚的貂裘,鬓边别着支红梅。
父王站在她身侧,玄色朝服在晨光里挺括如松。清儿挽着我的手,指尖微凉,却握得很紧。
“路上小心。”娘亲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她抬手理了理我衣领,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到了南境,记得给家里报平安。”
我点头,看着她转身时,鬓边的红梅落了片花瓣,飘在青石板上,像滴凝固的血。清儿忽然松开我的手,上前抱住母亲,轻声说了句什么。母亲拍着她的背,肩膀微微耸动。
车马启动时,我回头望了一眼。王府的朱漆大门在视野里渐渐缩小,娘亲和父王的身影越来越小,像两株在寒风里相依的老树。
清儿握住我的手,将头轻轻靠在我肩上,我闻到她发间艾草与木兰混合的香气,忽然明白,所谓征程,从来不是孤身前行。
车轮碾过清晨的薄冰,发出清脆的声响。前路漫漫,南境的风正穿过千山万水而来,带着潮湿的水汽和草木的清香。
我握紧清儿的手,看她在晨光里漾开一个温柔的笑,忽然觉得,只要身边有她,身后有家,纵是天涯海角,亦如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