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关的暮色总比别处来得更沉。
残阳刚掠过重建不久的西城门,铅灰色的云团便从遥远的黑河上游涌来,将关署议事厅的窗棂染成了墨色。
三十余支牛油烛和夜明珠在铜座上明明灭灭,映得满桌拓片上的符文忽暗忽亮。
那些扭曲如虬龙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正沿着梁柱缓缓蠕动。
“又卡住了。”
玄机阁阁主沈玄机将狼毫笔重重拍在案上,宣纸被墨汁洇出个黑洞。
他面前摊着三张祭坛基座的拓片,最中央的螺旋纹已经研究了三个时辰,既像星图又似血脉,末端突然断裂的地方留着半个模糊的兽爪印。
天女派掌门燕倾城拈着一枚透骨镜,镜面斜斜映着烛火,将拓片上的符文投射在对面的白壁上。
“倒过来看试试?”她轻声道,素手转动镜柄,白壁上的螺旋纹顿时翻转,竟与《大荒异志》里记载的妖族图腾隐隐相合。
议事厅里霎时静了下来,只有烛花爆开的轻响和窗外黑河的涛声。
七大圣地的圣主、国子监与钦天监的两位掌事人,还有二十位专精古文字的学士,此刻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那面白壁上,看着翻转的符文在烛火下渐渐显露出狰狞的轮廓——螺旋纹的中心分明是只竖瞳,正冷冷俯瞰着众人。
“果然是妖族祭坛。”
七星圣地圣主灵星儿突然开口,她指尖捏着三枚龟甲,甲纹在烛光下泛着青幽的光。
这位以星象推演闻名的女子脸色苍白,方才占卜时龟甲突然裂开细纹,此刻指尖还残留着灼痛感。
“但这不是寻常的召唤阵,拓片边缘这些小三角……”她俯身指着拓片角落的密集符号,“像是某种封印,又像是祭品清单。”
幽冥教教主邪冥子发出一声低笑,黑袍扫过地面的枯叶发出沙沙声。
他面前的案几上摆着镇界卫残骸的拓片,那些刻在胸骨上的符文比祭坛符文更显凌厉,边缘带着锯齿状的芒刺。
“灵星儿圣主还是这么天真。”
他用骨制的戒尺敲了敲镇界卫的符文,“看看这些,镇界卫的符文里藏着杀意,每一笔都透着血气——这不是封印,是牢笼。”
“邪冥子圣主此言差矣。”
国子监院长孔夫子推了推滑落的玉簪,他面前堆着半尺高的竹简,最上面的《夏书·异教篇》正翻到关于上古妖族的章节。
“据典籍记载,镇界卫乃上古修士所化,以自身魂魄为锁,血气为链。这些符文既是他们的战甲,也是他们的墓碑。”
老人的声音带着竹简般的沧桑,目光扫过拓片时,眉头拧成了川字,“只是老夫从未见过这样的文字组合,像是……两种文明在互相吞噬。”
钦天监监正道衍从怀中取出罗盘,指针在拓片上方疯狂转动,铜针擦过盘面发出刺耳的嗡鸣。
“孔夫子说得没错。”
他指着罗盘中心的天池,那里的清水竟泛起了血沫,“祭坛符文属阴,镇界卫符文属阳,本该相克,却在这里形成了共生。就像黑河的水,一半是活水,一半是死水。”
议事厅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雷震天宗主推门而入时带进来一股暖风,将疲惫的众人焕然一新。
“暗哨来报,黑河下游又起了白雾。”
这位震天宗的宗主声音如洪钟,却带着难掩的疲惫,“上官节度使正带着人加固防线,让咱们这边尽快有个眉目——方才雾里隐约有兽吼,听着像是……妖帝魔鄢。”
“魔鄢?”凌云圣地圣主风崖子猛地站起身,他腰间的玉佩撞到案角,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还敢出现?。”
他快步走到主位旁的地图前,手指重重点在黑河入海口的位置,“若真是妖帝魔鄢,说明他们对祭坛的力量已经有足够的了解了,不然他们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的。”
轩辕圣地圣主云清玄一直沉默地盯着镇界卫额头的拓片,此刻忽然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指尖蘸着朱砂,在眉心点出一点殷红,再看向拓片时,那些原本杂乱的符文竟在视野里连成了线。
“看这里。”
他用朱砂笔沿着符文的走向勾勒,“镇界卫的符文不是孤立的,把七块残骸的拓片拼起来……”
众人立刻围拢过来,七张拓片在长案上渐渐拼出人形。
当最后一块拓片归位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些分散的符文竟组成了一幅完整的星图,北斗七星的位置上各蹲着一只异兽,斗柄指向的方向,正是祭坛拓片上那只竖瞳的位置。
“北斗为锁,凶兽为钥。”
灵星儿的声音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