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用。”
盛时寒耐心耗尽,“如果介意我曾说的话,那大可不必。”
“我说了我会照顾你,像对亲人那样。”
池落漪忽然笑了。
反问,“亲人?”
印象里第一次见她笑,感觉跟别人很不一样。别人笑,五官飞扬。她却哪里都红红的,隐有水光。
他不自觉松手。
而她夺回自己的羽绒服,抱着向后退,红红的嘴唇一张一翕。
“这里没有我的亲人。他们无法长命百岁,他们都死了。”
……
回云泽的半个月过得很快。
这里山是沉寂的,风是清澈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很多旧事明明以前做过很多次,再回头,却成了她为之神往的新事物。
她喜欢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拎竹篮上山摘最嫩的茶叶尖儿。
一望无际的茶园中,随处可见熟识的乡亲、朋友。他们挥手,用少数民族语言夸她长高了、漂亮了,还硬把自家篮子里的收成倒进她篮子里。
日出满载而归,她迎着云雾中飘来的蒙蒙细雨朝家奔去。
推开门,外公外婆就坐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等她——
唤:“回来啦?吃饭了!”
一幕幕枯卷泛黄,盘旋在返程池家后的梦里。好几次哭湿床单,想,下次有人等她吃饭,又要半年178天了……
一天天数着日子过,便显得开学返校的光阴尤为难熬。
三月,燕子都垒窝了,满城春意才在西湖两岸抽芽的柳枝头萌生。
新学期伊始,本该有一两周的放松适应时间。但恒外身为重点高中,治学严谨是出了名了。富人们每年花很多钱把孩子送进来,最差的结果是在国内上个好大学。而终极目标,出国,则是大多数豪门子弟的选择。
AP考试、托福雅思、SAT / ACT 模考,包括各种外部竞赛……国际部学生在这三年里走的每一步精心策划。
听说去年十二月,盛时寒便收到来自牛剑两所学校的双面邀。不出意外正式offer在来的路上。
曹婧也被预录取了。得知消息,包悦比她这个“关系人”还急,“伯明翰大学!一个英格兰东,一个英格兰中,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还有她都考上了,那两人一定会一起出国。他们出国潇洒了,你算什么?”
“漪漪,我觉得你还没从小乡镇那种摆烂的生活方式里醒过来!这里是杭城,international!我们的生存法则是优胜劣汰又争又抢!你想一想,如果你不能牢牢抓住盛家这颗大树,以后要怎么在池家立足?”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从盛时寒那番“警告”开始,她一直计划着主动退婚。
自己未成年,目前在池家没有话语权,甚至监护权都是叔叔婶婶的。即使有幻想,也只能等十八岁成年以后。自己做主,保持尊严。
然而退婚以后的生活……
她没想过。
尚未发育完全的大脑无法形成战略思维来规划人生。
可又不得不思考。
她不像池怡晴,她没有爸爸妈妈替她谋划,只能靠自己。
“我同意。”
“对嘛!你准备怎么做?”
“好好学习。”
“漂亮!咱们也出国,大不了转国际或者多读一年预科嘛!”
“不是……我说备战高考。考个好成绩,上个好大学,读个好专业,找个好工作……咦,挺押韵的,就暂定为深入贯彻党中央国/务院下达的关于下下届高考指导文件的四项目标吧!”
包悦捶树,头顶下起樱花雨。
学校图书馆后头有一片樱花林,在人工湖的中央。这里隐蔽安静,是两人新发现的秘密基地。
“正经点!”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池落漪知道。正因为知道,才感激她这么真诚善良。
她沉默了一会儿,抱住她,将头搁她肩膀上,看草地里蚂蚁搬家。
包悦一时不敢动,缓了缓才回抱住这具瘦弱的身体,在她耳边骂了好几句“傻瓜”。
等雨下完了,满地粉云,她才无声消褪眸子里的水雾:
“包子,别担心我。”
“我也不喜欢盛时寒的。”
*
*
一切繁杂像有了定论。
包悦不再到处包打听,同学们也很少将她跟什么盛家,什么继承人联系到一起,生活渐渐平静。
天气变热。
几个月来,学校喜报不断,国际部学生接连收到来自加拿大、英国、美国和香港等区域大学的录取offer,领先于其他几所国际学校。
校方蹭热度安排了一场又一场经验交流会,秉着不歧视不区别对待的教学理念,让普通部学生也有膜拜“大神”共享出国经验的机会。
这天,礼堂里,池落漪终于见到大家口中的曹婧。
优秀,漂亮,落落大方。
和盛时寒并肩站在聚光灯下,发言致辞,成为焦点。他们一个上台一个下台,仅一个对视,就自然而然为对方接下证书和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