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就赶着车,借口送货,在各处城门附近转悠,暗暗记下守军人数、旗帜号衣、换岗时间。老马眼毒,还能从城墙砖石的新旧、护城河的宽深,判断出防御的强弱。
“鹞子” 的行动最危险。他趁着月黑风高,利用飞爪百练索,像只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摸到杭州高大的城墙根下。避开灯火通明的城门楼和固定哨位,选择了一段相对僻静、有树木遮掩的城墙。他耳朵贴墙,仔细听着上面的动静,确认巡逻队走过的间隙后,才猛地抛出飞爪,勾住垛口,猿猴般攀援而上,迅速隐入阴影。趴在冰凉的墙砖上,他借着月光和远处灯笼的光,仔细查看垛口的高度、箭楼的分布、床弩和抛石机的位置,甚至用手丈量砖缝的宽度,心里默默绘制着草图。稍有风吹草动,他就立刻屏息凝神,与黑暗融为一体。待巡逻队的脚步声远去,他才又悄无声息地滑下城墙,消失在夜色中。
“戏子” 则施展了他的绝活。他打听到杭州知府的小舅子负责采办一批绸缎,便设法混入了送货的队伍,凭着一口地道的官话和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快赢得了采办管事的些许好感。在交接货物时,他假装无意中抱怨沿途关卡盘剥厉害,引得那管事也发牢骚,说如今局势紧,上面催得急,粮草军械都要优先供应城防,他们这些采办也不好干云云。“戏子”顺势套话,慢慢摸到了一些粮仓位置和守军后勤供应的情况。
日子一天天过去,通过信鸽和秘密渠道,零零碎碎的情报开始传回睦州韩冲的手里。韩冲像只老蜘蛛,蹲在黑暗的角落里,将这些碎片一点点拼接起来:
“杭州守将,是原两浙路兵马都监张俭,此人是童贯心腹,性格暴躁,但治军颇严……”
“城内守军,约有八千到一万,其中两千是张俭的嫡系,装备较好,其余为各州县调来的厢军,战力参差不齐……”
“城防坚固,东南西北四门皆有瓮城,护城河宽三丈有余,引钱塘江水,难以逾越……”
“城头备有床弩、抛石机,但具体数量和部署待查……”
“粮草主要囤积于城北官仓,据说可支半年,但守备森严……”
“民心……恐慌者多,尤其富户士绅,担心城破被掠;穷苦百姓则观望,对官府亦有怨言,但敢怒不敢言……”
“水门防守相对薄弱,仅有少量船只巡逻……”
“城外富阳、新城等地有官军驻防,互为犄角……”
这些情报,有详有略,有的相互印证,有的存在矛盾。韩冲知道,这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更精确的布防图,需要知道张俭的用兵习惯,需要了解城内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内应或者漏洞。
他决定,亲自去一趟杭州外围。他扮成一个游方郎中,背着药箱,摇着串铃,在杭州城周边的乡镇转悠,专给那些驻防的小股官军和他们的家眷看病。通过把脉问诊,闲聊家常,他又核实、补充了许多细节,特别是关于各支驻军之间的矛盾、士兵的士气、以及一些低级军官的品性。
一个月后,当韩冲风尘仆仆地返回睦州时,他带回的已不是零碎的信息,而是一份厚厚的、浸透着汗水和风险的杭州防务评估报告。里面不仅有文字描述,还有“鹞子”冒死绘制的简易城防草图,标注了可能的薄弱环节。
方腊和庞万春等人,仔细翻阅着这份用命换来的情报,面色凝重。杭州,果然是一块硬骨头!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韩冲侦察司的这次全力出击,如同在浓雾中点亮了一盏灯,虽然光线微弱,却照亮了通往杭州的道路,也预示着一场更加残酷、更加考验智慧和勇气的攻城血战,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