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骂娘的话刚到嘴边,却又被李元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断江堡若是守不住,整个观江守捉都会生灵涂炭,作为在边疆待了半生的百战兵家,就算身死,也无颜去见地下的袍泽兄弟。
李元轻叹口气,感受着鼻腔当中传来的腥甜味道,强行挺直佝偻的脊梁。
浑浊眼神再次变得锐利起来,就好似瞬间变了个人,与方才的看上去极为虚弱他完全不同。
他目视前方,望着营地上扬起的团团沙尘,开口道。
“取我甲来。”
这一次,李元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有种莫名的沉静。
就连陈巨膂听后都觉得心中的慌乱情绪瞬间缓和不少。
他不敢怠慢,连忙跑进营房之中取下悬挂在屋内的那套沾染暗红血迹的玄色重甲,而后,手脚麻利地为李元披上。
泛着寒光的甲片冰冷刺骨,甚至还沾染了些许妖气,每一部分落在他的身上都仿佛有千钧重量,为他的重伤之躯增添负担。
当胸甲扣合时,李元更是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旧伤处渗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最里面的白色内衬。
陈巨膂被吓了个激灵,正欲停手却见李元摇头。
“继续。”
他站的笔直,任由陈巨膂为他系紧最后的束甲丝绦。
“刀。”
他再次开口。
陈巨膂沉默地双手捧来一杆沉甸甸的血色陌刀。
饶是刀身斑驳、满是缺口,但仍然掩盖不住它的锋利。
那些无法擦拭掉的血色痕迹,更像是他征战多年的功勋。
李元伸手接过,那沉重陌刀只在他掌心微微一沉,然后便迅速稳住。
他随意挥动两下,空气中顿时传来呼啸之音。
这次没用师父开口,陈巨膂双手抱拳,主动道。
“师父,我这就去将您的马牵来。”
说罢,便转身离开。
李元走进营房,将本打算天亮后再喝的药汤大口饮下,就连坛底剩下的药渣子也不放过,在口中“嘎吱嘎吱”随便嚼了几下便胡乱吞入腹中。
取出藏在床底的“燃血丹”,放在怀中后,便不再留恋一眼,大步朝着陈巨膂牵来的军马走去。
无数兵卒从各自所在的营房汇聚而来。
一部分来得快的已经站在城垛边,利用各种手段阻敌接近,剩下的则是在断江堡中央的校场之上迅速集结。
无人命令,他们皆是按照最熟悉的阵型站定。
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神色各异,有人紧张,有人惊恐,但更多地则是麻木。
“哒哒哒!”
马蹄声自远而近突然响起,配军营内几人的眼神同时一亮,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是李将军!”
带着惊喜和希望的惊呼声从人群中响起。
“想不到他老人家竟也出关了,再加上新来的卫大人,定能顺利度过此次危机。”
“说不准还能将那作乱大妖宰了呢!这样咱们也能安稳一段日子。”
李元的目光缓缓扫过一张张还算熟悉的面孔,喉结滚动,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未曾开口。
扭头侧望,那是卫渊麾下的兵卒的集合之地。
见他们各个身材彪悍,浑身煞气满溢,李元不由得暗自点头。
这新任的守捉使倒是个训兵高手,麾下兵卒皆眼神坚毅,比配军营这些半路出家的兵可要强上数倍不止。
这三百人中怎么只有一百人身怀煞气修为?
而且,这带修为的百人中,只有一半配了铁甲,另外一半穿的怎么还是皮甲?
见李元的目光望来,归海鲸低声朝着张豹道。
“豹子兄弟,彪兄不在,咱们是不是该上前拜见一番?毕竟,大人还未出关,待会定是此人指挥我等。”
张豹干笑一声道。
“归海兄,实不相瞒,平日里这都是我家大兄的活,老张我也不太会说话,万一得罪了人就不好了,要不你替我过去问个好?”
“行吧。”
归海鲸无奈一叹,旋即,快步上前数步,不卑不亢地抱拳道。
“卫守捉使麾下校尉归海鲸拜见李元李将军。”
归海鲸虽是五短身材,身高只有常人一半多,但李元的眼神之中却未曾出现半点轻视。
反而对他能凭借这样的身体,修行至如今修为很是感叹。
两人对视几息,李元微微颔首,终于开口。
他并未询问卫渊是否真的闭关一事,因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而是伸手指了指站在队列之后,身上连皮甲都没有的两百新兵。
“让这些没修为的都退下吧,若是需要凡人的话,李某早就让那千余充军上战场了。”
“这些苗子都还算不错,在此边疆之地稍加培养一阵,日后定能有所作为,现在无意义的折损难免有些可惜。”
“若想让他们感受一番战场气氛,只需远远望着就好。”
归海鲸点头称“诺”,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