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家人都高高兴兴的聚在前厅的暖屋里。
夫人们围着老太太说话打趣,小辈们说笑打闹,太太们坐在一起说家里长短,偶尔照顾孩子。
男子们也聚在前厅的偏厅里,讲这一年朝廷的政治与机遇。
大老爷其实早从任上回来了,今年是考课年,前些日回来一直忙着吏部和都察院的考核,这两日才闲了下来。
他闲下来还特意见了季含漪一面,为季含漪送了份当地时兴的布匹首饰,说是对上回中毒那件事的补偿。
季含漪没推脱过,也只好收下。
李眀柔没有出现在这里,因为上回李明清的那一闹,全府的人都知晓了李眀柔做的事情,知道是老太太惩治的,不管从前交情多好,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她。
李明清倒是在的,不过这回比之前安静了些,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从前与他能玩在一块的谢府孙辈,也没往他那儿去了。
季含漪与这些热闹一直是格格不入的,三房太太里,唯有她还没有孩子,不论其他的,就这一点也与其他几位少夫人说不大上话。
她本是想着坐一会儿就走的,但老太太特意叫了她去身边坐,也坐了过去。
谢老太太一直牵着她的手,又当着众人的面夸她贤惠懂事,下头坐着的人明白谢老太太的意思,也纷纷迎合着。
宴散后,谢老太太独独留季含漪和谢玉恒送她回去,除夕的夜里下着小雪,季含漪扶着老太太,身上披着厚厚的斗篷,斗篷上的绒帽盖在发上,盖住了寂寂神色。
谢玉恒沉默的走在后面。
谢老太太路上问季含漪:“恒哥儿这些日可对你好?”
这话谢玉恒能听见,他抬头看向季含漪的侧脸。
沉沉雪夜,鹅毛飞雪,昏昏黄灯照亮青石台阶,季含漪的眉眼如旧,轻轻妩妩,眼底有一抹缱绻的安静。
飞雪落在她毛茸茸的帽檐边上,化为晶莹的水珠,时不时露出粉白的耳坠一角,谢玉恒怔怔的看着,如今他看她愈多,心里就想她愈多,才发觉她有多么让人喜欢。
柔软又娇柔,总是温声细语的说话含笑,他也从未见过她生气过。
其实如今谢玉恒倒盼望着季含漪能真的能如李明柔那般朝着他大哭一场。
他心里噗噗直跳,紧张的等着季含漪的话,
季含漪不会在过年这样的日子说那些沉重压抑的话,她轻轻点头:“大爷一向都好的。”
谢玉恒手指抖了抖。
是啊,季含漪在外头都说他很好。
他如今方明白,他对她大抵是真的不好的。
林嬷嬷偷偷找到他,说她从未添置过首饰,公中送来的都是寻常有些老气的,她很少佩戴,让他为她添置几件首饰,说不定她就能高兴了。
他也是听了这话才意识到,他给明柔买了数不清的首饰,竟然一件也没有给她买过。
她从来不提,从来不说,一直都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侧。
难怪她如今会这么坚持的要与他和离。
他手中紧紧捏着一根金嵌碧玺宝石的翠花簪,这是翠玉阁里最名贵的簪子了,她应该会喜欢吧。
冷风蔓延,季含漪的声音却细致又柔软,谢老太太听了季含漪的话只叹息,她如何不明白季含漪的话不过是哄她高兴。
自己孙子在李明柔谋害含漪的的这件事事情上,的确做的糊涂,她想帮他都帮不了。
回了屋子,谢老太太握着季含漪的手,又将她的手放到谢玉恒的手上,看着谢玉恒:“你知道从前你错在哪里了么?”
谢玉恒目光看向季含漪,掌心不由将季含漪的手捏紧,声音饱含愧疚:“孙儿从前忽略了含漪。”
谢老太太摇头:“是你分不清亲疏。”
“这世上只有你的妻子是一心一意对你的,你谁都可以负,唯独不能负你的妻。”
“别忘了季家对你的恩情。”
“含漪嫁给你,是当初谢家求的姻缘,你应该要好好对她。”
谢玉恒紧紧看着季含漪点头:“孙儿从前做的不好,往后一定会好好对含漪的。”
说着谢玉恒将那只握在掌心许久的簪子拿出来,送到季含漪的面前,声音诚挚:“含漪,我从前对不住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往后定然好好对你。”
在这间温暖的屋子里,在这本该温馨慈爱的场景里,季含漪却忽然觉得浑身发凉。
凉的透顶。
凉的她浑身都在打颤。
她怔怔看着谢玉恒手上的那只簪子,她不明白原因,她向来敬重的老太太,她从前依赖信任的夫君,此刻他们在她眼里尤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