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
竟是那个女人。
她夫君藏在房里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身影映在窗纸上,身段窈窕,腰软如蛇,搔首弄姿。一瞬间云裳上人怒火攻心,念到一半的法诀不自觉慢了下来。这是她毕生最恨!
在这个女人出现之前,夫君一直为她守身如玉,身边别无二色。最可恨的是,他把那个女人保护得极好,直到今日,她也未曾得见那个女人的真容。
明明说好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砰。砰。”
重击的钝痛短暂唤回了云裳上人的神智。
死亡的阴影更近了,她心惊胆寒,急忙继续掐诀,试图遁出元婴。“嘎吱。”
眼前血红错乱的画面里,忽然敞开了两扇门。云裳上人呼吸一紧。
她看见了,那道身影,正在她的夫君房中,起舞翩翩!那是一个…戏子。
她背对着她,身段拧得妩媚妖娆,水袖柔中带刚荡出去,故意要勾人魂魄。云裳上人心中默念的法诀再度被打断。
若不是这个女人……若不是这个女人…夫君就不会变心。那么多年一直好好的,他从无二心,都怪这个女人蓄意勾引!竟是个戏子。戏子无情,戏子无义,夫君怎么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云裳上人又气又恨。
若是没有这个女人出现,她就不会担心自己被抛弃,不会担心自己不够美,不会去杀那些人……
那些人,好可怕,变成尸体来找她。
一切的一切,都怪这个女人!
痛到极致是麻木,云裳上人仍能感受到身躯传来的一下下钝痛,但此刻屋中那个女人的身影就像剧毒的曼荼罗,攫住她的视线,榨出她心底的毒汁。她恨。
她知道躯体的状况已经很糟糕了,但是她恨。血红的视野里,那个女人甩袖、旋腰,举手投足风月媚人。她要看清她的脸,她必须看清她的脸!
差一点,就差一点…
那个女人每一次只转过小半幅侧脸,她得上前,才能看得清。眼前的一切摇晃得愈加剧烈。
两幅画面交叠,一幅是秘境里抬手落手的筑基修士面无表情的脸,另一幅是离她越来越近的真相一一夫君变心的真相。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她艰难拖动沉重如铁的脚步,踉跄踏上台阶,越过门槛。戏子舞步蹦跹,像只穿花蝴蝶,轻飘飘飞过垂幔。垂幔飘起又荡下,细长的,一条一条,每一条上都映出对方的影子。云裳上人大步追去,扬手挥开这些软绵绵的布条。指尖触到戏子留在上面的窈窕的影,她嫌恶地甩手,生怕自己被弄脏。“唰一一”
眼前的血红越来越刺目。
红得像洞房花烛。
在这红艳艳的光晕里,恬不知耻的戏子仍在婉转吟唱。云裳上人的思绪已经不再连贯。
画面也开始缺角,忽明忽暗。
她一步一步走上前,伸手去抓,去抓……
对方脚步轻盈,足尖一点便能掠出好长一段,几个闪逝就到了拔步床畔。“唰一一”
对方转身了!
云裳上人用力睁眼一一
不行,不行,视野里的黑暗像墨水泅开,蒙住了眼,她看不清。她拼尽全力,情急之下彻底松开了掐诀的手指,近乎疯魔地抬手揉眼。她还是没能看清对方的脸。
但她的心跳一瞬间彻底凝固。
残缺的视野里,她看见那个戏子抬手扔开五彩斑斓的戏服,随手披上一件黑寝衣,并往脸上罩了那只她再熟悉不过的白色鬼面具。脑海里嗡一声怪响。
她……不对,是他,藏在房里戏子,是他,他就是鬼伶君。他没有变心。
他只是…他只是……
他只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穿女装、扮妖娆……云裳上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没有骗她。
他从来也没有什么别的女人!
然而此刻后悔已然太迟。云裳上人眼前的视野已经收束成了极窄极窄的长缝,除了勉力看着他之外,她什么也做不到了。元婴再也不能逃遁,今日便是她身魂俱灭的死期。悔!悔!悔!
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误会他,不该偏执要变美。“我错了……我错了……”
云裳上人的喉咙里发出细若游丝的声音。
扶玉拍下最后一镇纸。
“砰!”
她起身,垂眸看着云裳上人头上脸上的因果线灰飞烟灭。狗尾巴草精激动哽咽:“主人……”
扶玉侧眸:“去补刀,顺便帮我把第三关的奖励拿回来。”狗尾巴草精身躯一震:“嗯!”
它扑上前,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凶狠地、认真地,把它端端正正扎进云裳上人的心口。
它的双手紧紧握住那把小刀,肩膀微微颤动。它很用力很用力地在杀,半天不肯抬头。
其实云裳上人早已经死透。
落下最后一镇纸时,扶玉便感受到了久违的、澎湃的热流。她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被她亲手杀死的人,死时身上剩下的力量,会被她夺走。:)
“哎,哎……“李雪客小心翼翼出声提醒,“是不是该逃命了我们?”扶玉挑眉:“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