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赵灵则神出鬼没,张秋水和刺玫凛承担起照顾乔治的重任,很少露面。当然,众人也会轮流来到乔治住处,帮忙照顾。
聚会的气氛总是很压抑。忆往昔峥嵘岁月,带来的不是豪情,而是更深的迷茫和痛苦。
“那么多兄弟……就白死了?”一次聚会中,磐石灌下一大口烈酒,红着眼睛低吼,“为了一个骗局?为了成全什杜姆那王八蛋当皇帝?为了证明咱们是彻头彻尾的傻瓜?”
“至少……我们知道了真相。”鹤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握着杯子的手很紧,“虽然这真相……比失败更让人难受。”
“值吗?”刺玫凛突然问,声音沙哑,“所有的牺牲,所有的痛苦,换来现在这个结果——利维坦依旧高悬云端,一个人形利维坦在地上作威作福,而我们……像老鼠一样躲在这里,讨论着可能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
没有人能回答。
有一次,他们鼓起勇气,去了趟原市政广场,想着向2116年元旦竖立的卢德阵线纪念碑献上鲜花。
那里早已面目全非,被更名为“国王广场”。曾经象征反抗精神的卢德阵线纪念碑被铲平,原地矗立起一尊巨大的、用白色合金铸造的什杜姆雕像。雕像的姿态极具威权感,目光“威严”地俯瞰着整个广场,仿佛在审视他的羔羊。广场上行人匆匆,很少有人抬头看那雕像一眼。即便看,眼神中也只有麻木或畏惧。
“呕……”王得邦做了个干呕的动作,“真他妈……令人恶心。把别人的牺牲踩在脚下,给自己脸上贴金。这地方,以后打死我也不来了。”
卢德看着那尊刺眼的雕像,心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悲哀和恶心。不仅是他,这些卢德阵线老兵都有同样的感受。
他们反对那个包办一切、剥夺选择的A利维坦。但现在,他们突然发现,一个由人类**驱动的、同样剥夺选择、甚至更加虚伪和残酷的人类利维坦,更令人无法忍受。
这种强烈的厌恶感,反而像一种催化剂,促使他们更深入地思考。
他们曾悄悄去看过原灰石镇指挥部旧址。那里同样物是人非,变成了“骑士团”成员及其家眷享乐的高级俱乐部和猎场。曾经忙碌的指挥部大楼被改造成了豪华酒店,训练场上跑着的是贵族们的纯种马和机械猎犬。往日的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奢靡和特权的味道。
“看吧,‘觉醒者’的遗产。”格蕾塔冷冷地说,“A成了新特权阶级的特权。这些是我们造成的吗?”
一次又一次的目睹和反思,像锉刀一样打磨着他们的思想。最初的激进、其后的迷茫、再到现在的沉痛审视,一种更加成熟、也更加绝望的“中庸”观点,在他们心中逐渐清晰、固化。
它不再是简单的“给A加一条准则”,而是深刻认识到:真正的敌人,或许并非是某种特定的技术或制度,而是深植于人性深处、对于绝对权力和免于自由之重的渴望。这种渴望,既可以催生出A利维坦,也可以孕育出人形利维坦。
与A技术共存或许不可避免,但最关键的是,必须找到一种方式,永远对权力——无论是硅基的还是碳基的——保持警惕、监督和制约。人类的未来,不在于选择一个完美的“大家长”,而在于永远保持选择、质疑和犯错的权利和能力,但要在A的付斧正下尽可能地避免产生更多的痛苦和混乱。
然而,就在卢德等人沉浸在苦涩的哲学思辨中时,黑暗王国在什杜姆的带领下,正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堕落”着。
凭借从利维坦那里获得的、超越时代的技术支持,什杜姆的“净化部队”和“骑士团”开始了对王国境内残存的、在第三次起义后宣告独立的一系列小型人类据点和微型“国家”的清算。
这些分散的抵抗力量,曾经是“觉醒者”运动多样性的体现,如今却成了黑暗王国彰显武力、巩固统一的最佳目标。
战斗没有悬念。装备原始、各自为战的独立据点,在拥有A技术支持、装备精良、指挥统一的王**面前,不堪一击。
一座座飘扬着不同旗帜的小镇被攻陷,一个个脆弱的自治实验政体被碾碎。反抗者被血腥“净化”,顺从者被强行纳入黑暗王国的统治体系。在利维坦默许下,什杜姆通过全球广播庄严宣告“王国境内已实现彻底统一与秩序”,并将这一切宣扬为自己的“丰功伟业”,是“人类意志战胜混乱分裂的伟大胜利”。
世界,在卢德阵线覆灭后,似乎真的如利维坦所期望的那样,形成了三个相对“稳定”的板块:
利维坦绝对统治区(A区):秩序井然,物质丰富,思想统一,是“安民”的乐园。
黑暗王国(菲律宾群岛、巽他群岛、国王直辖地及新征服区):人类极权统治,阶级森严,特权与压迫并存,A技术的应用成为什杜姆和特权阶级的私产。
半岛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孤立主义,高度军事化,内部高度整合,对外严格切割,是数代“金永叹”们打造的民族“堡垒”。
三者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彼此提防,偶尔摩擦,但大规模冲突似乎并未发生。利维坦似乎乐于见到这种“分而治之”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