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对峙
从早晨起,李良白的右眼就一直在跳。
父亲认为这是一种不祥的征兆,他却不这么想。遇到贝丽的那一天早晨,他的右眼第一次开始跳。那种开业仪式,李良白其实并不想要,毕竞图个吉利,也就安排了。天气太热,活动又定在室外,李良白笑着夸了布景,又低声告诉助理,问问是谁安排的,这么热的天策划户外活动?没点脑子么?他只是象征性地剪一下,已经约好和朋友打网球,并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
就在这种极热又潮湿的天气中,他一眼看到贝丽。和其他的礼仪小姐相比,贝丽的旗袍明显不合身,上身紧绷绷,腰那里又宽松太多,空荡荡;很显然,是个临时过来的小倒霉蛋,只能穿不合身的衣服和鞋子,脚后跟都被磨破了,脸晒得通红,也一声不吭,可可怜怜,特别老实。李良白第一次发现“老实”这个词语存在的合理,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它可以和“愚蠢”、“窝囊”划等号一-但,不,贝丽太适合这个词汇。有点笨拙,又很努力,哪怕被欺负了,也会默不作声地忍下去,内心叛逆,也仅存在于内心,像水,滔滔不绝、可以包容万物的水。吴振江机灵,发觉他一直在看贝丽,立刻调整次序,安排她站在李良白身边。
离近了,李良白才发现,她年龄不大,年轻,那些浓妆遮盖了她的年龄,她看起来应当还是个大学生。
离得近了,李良白还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不是香水,很好闻的桃子香,将熟未熟时的味道。
闻起来很舒服。
有人撒花瓣,贝丽就呆呆地站着,睫毛歪掉了,她一直苦恼地眨眼,像是努力把它抬上去,滑稽,也可爱。
李良白很喜欢。
越了解就越喜欢。
他很少会倾注如此多的心血,新奇,也愉悦。她对未来职业没有明确规划,和很多大学生一样,不会找实习,找的课外兼职也是东一榔头西一锤子,李良白完全想象不到,她怎么会在大一时去海底挖做服务员,又怎么会干家教、模特、礼仪小姐……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零工。很勤奋,可惜没有目标,勤勤恳恳小蜜蜂,蜜巢却空空。没有人为她指路,李良白可以。
李良白教她怎么选实习。
外语系未来的职业规划不外乎几种,翻译,教师,国际贸易,出版编辑或外交、记者一一他用了一下午时间和她复盘、聊天,建议她利用假期,多试试几份专业性能强的实习。
“多尝试,尝试不一定能让你找到最喜欢的工作,但能让你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工作,"李良白鼓励,“放心投简历,实在不行,来我这里,我给你安排。”贝丽抗拒被安排。
她很没有安全感,总认为他们未来会分手。这点真不好。
李良白只能迂回地为她托底,利用人脉牵线搭桥,默不作声,帮她争取实习名额,假装让她去面试,实际上是内推。一切进展的很顺利,包括贝丽进入Lagom。她自己的确拿到两份offer,但在团队全男性的情况下,她进去后基本只能打杂。
另一份工作在杨锦钧公司,李良白不想在对方面前暴露软肋一-他不能让杨锦钧发觉,可以通过贝丽拿捏他。
这种行为,简直是给对手递刀。
只好随便找个理由让她拒绝,什么理由呢?只能给她一份前景更好、更加体面的实习机会。
如果不是严君林的忽然出现,贝丽会在毕业后自然留在Lagom,留在一个风险最小、同时又最容易出业绩、奖金优渥的部门中,每日上班光鲜亮丽,漂漂亮亮,无忧无虑一一会有人永远为她盯着晋升的位置,规矩之内助她一步步升职加薪;这些运作隐秘,表面上也合乎规定,将来即使离开,这些东西也能助她右新公司谋取到不错的职位。
她若想努力工作,也会有人暗中为她大开权限,助她顺利;即使搞砸了也不要紧,总有人为她兜底。
李良白所结识的人,都是如此培养女儿。
他自认已经尽心尽力,甚至超过预期。
还会有谁比他更疼爱贝丽么?不会了。
贝丽想要的一切,他都能满足。
像情人,像父亲。
李良白唯一用过心的宝贝。
偏偏来了一个严君林。
起初,李良白只当严君林是爱而不得,但昨晚开完会后,按摩时,冷不丁,他想到一个问题。
那天,四个人一同吃饭,那一桌很多辣椒的菜肴,是不是为严君林准备的?贝丽以为那天是严君林的生日?
他没听说过同德人爱吃辣,传统的北方菜系中,也不是以重辣出名。按摩的师傅力气重了些,李良白皱眉说轻点。师傅连声道歉,诚惶诚恐。
他是个老师傅了,按了二十多年,精于推拿,只有一只眼可以看见东西。李良白是常客,也是最古怪的客人,从不聊天,只是按摩休息,但付费大方,还会有额外小费。
因此,按摩师傅一直很尽力。
恰好,吴振江打来电话,说陆屿的父亲术后恢复良好,听说李良白如今在杭,想请他吃饭表达感谢。
李良白说:“没时间,你替我拒绝。”
吴振江说好。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