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君林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落在她身上,直视她的眼睛。他重复一遍:“那你讨厌我吗?”
贝丽飞快摇头:“不。”
“那就不用道歉,人都会说气话,我也会说,气话都不算数,“严君林双手离开键盘,他扶了一下眼镜,“没有哥哥会真生妹妹的气。”“但第二天早上,我没看到你,还以为你被我气走了。”“项目出了点问题,临时加班,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一一"他解释,又慢慢地皱起眉,叫她名字,“贝丽。”
“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么小心翼翼?”贝丽愣住。
“我看过你的朋友圈,很快乐,"严君林说,“我以为你和展示出的一样开心,现实似乎不太一致。”
贝丽转移话题:“下午只聊那么几句话,你就能看出我胃不舒服;那,除了这个,你还能分析出什么?其实你很适合做中医。”想到这里,她思维发散,好像不止中医,警察,侦探,算命的,他都可以。细致观察是一种就业面广泛的天赋。
“先吃饭,快凉了,"严君林答非所问,“要不要热热米饭?”贝丽拒绝了。
他合上电脑,把它放在一旁,背倚靠着餐椅,安静地看她吃饭。贝丽食欲不佳,吃的东西很少,速度也慢,但吃饭速度慢了,这样很好。严君林想到两人一起读的那所中学。
从初中到高中,从半封闭式管理到完全封闭、军事化管理,课间大跑操,排队等待时手里也要拿着单词本,吃饭时间被严苛地压缩到半小时内,这半小时还包括了走到食堂、洗手、排队打饭、去卫生间,再回教室。执行这种严格校规时,严君林已经在读高三,贝丽才刚读初一。他常听贝丽讲少女的烦恼,吃饭速度必须很快,导致她胃消化能力变差,吃饭不是一种快乐,而是争分夺秒的任务;学校强制性要求所有人住校,不许走读,那她如果中午洗头发,那么就得放弃午饭或晚餐。现在,她终于可以慢速吃饭了。
不用着急地赶去上课。
在贝丽快吃饱时,严君林才说:“你那个同事,蔡恬,不要和她关系太亲密。”
贝丽问:“你看出什么了?”
“她一直在对你假笑,擅长伪装,"严君林说,“当然,如果你们没有利益冲突,工作上伪装自己无可厚非;但不要交心,别尝试和同事做朋友,不要和她讲你的私事。”
“你怎么看出她在假笑?”
“看眼睛,这里,"严君林指指自己眼镜,“有意识控制的面部肌肉和自然微笑时不同,眼睛周围的肌肉很难被刻意控制。还有一个判断点,真笑的持续时间短,而假笑往往持续更久,更突兀。”
这样说着,他向贝丽做了个示范:“现在就是假笑。”贝丽很感兴趣,请求:“你能真笑一下吗?”“可以,你讲个笑话。”
“什么东西一开始是绿色,然后会突然变红?”“苹果?”
“不是。”
“虾?”
“错了。”
“红绿灯?”
“No。”
“股票?”
“不对。”
“正确答案是什么?”
“多邻国。”
严君林静静地与贝丽对视。
片刻后,他说:“对不起,这个笑话太冷了,我笑不出来。”贝丽努力想,还有什么能让他笑?他会接受地狱笑话吗?以前他们随便聊聊,严君林就会笑出声,怎么今天失灵了?果然,上班会绞杀人的幽默细胞。
现在的她已经无法让人开心了。
贝丽很沮丧。
“换个话题吧,“严君林说,“你已经想好什么时候和李良白提分手?”这话题换的太快了。
转折极其生硬,比新疆放置三天的馕还硬。“这也是你观察出来的吗?“贝丽被震惊到,“这个要怎么观察?”“看来你真这么想过,"严君林说,“不然,某人已经开始愤怒地指责我,不该诅咒她的感情。”
贝丽追问:“你怎么发现的?什么时候发现的?”“现在,刚才那两句都只是猜测一-你的反应证明了猜测正确。”灯光下,餐桌上,两人面对面。
金属眼镜框有淡金色光芒,镜片后的一双眼睛黑沉沉。贝丽说:“你真该被国家征走,去当专门的审讯人才。”“可能没那个时间,"严君林停一下,“我现在要等军事研发部门把我绑过去,好研究如何用语言恶毒地攻击敌人。”说到这里时,贝丽发现了问题,她两只手压在餐桌上,身体前倾,靠近他。这样的近距离让严君林有些不适应,他下意识往后:“怎么?”“你的眼睛,刚刚周围肌肉在动,"贝丽不可思议,“很短暂,只有几秒一一你在笑!你居然在笑?”
她难以置信:“我们在讨论我分手这么难过的事情,你为什么会笑?竟然还偷笑?”
“哦,我刚刚听懂了你的那个冷笑话,一开始是绿色,后来变红,是多邻国,"严君林冷静,“真的很好笑。”
一一天啊,他的反应也太迟钝了。
一一看来幽默细胞被杀死的打工人不止她一个。贝丽重新坐回去。
“你平时一直在用微表情观察人?"她问,“那,这样的话,看到很多人都在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