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带着一丝罕见的孤寂。
他早已从使者口中知晓了大唐皇帝的意图。初闻之时,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和恐慌几乎冲昏他的头脑。十年相处,他早已视毛草灵为不可或缺的伴侣、灵魂的依归。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乞儿国会是什么样子,更无法想象失去她的自己该如何自处。
他想立刻冲进去,告诉她他不准她走,用他的权力,用他的深情,将她牢牢锁在身边。
但他没有。
他是乞儿国的皇帝,更是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他了解她,知道她此刻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强行逼迫,只会让她痛苦,甚至可能将她推得更远。
这十年来,他看着她如何一步步从那个带着几分怯懦又充满奇思妙想的“公主”,成长为如今足以与他并肩、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的智慧,她的坚韧,她的善良,早已征服了他,也征服了整个乞儿国。他爱她的光芒万丈,也理应尊重她独立的思想和选择的权利。
尽管,这个选择可能会让他心如刀割。
一名内侍悄步上前,低声道“陛下,夜深露重,是否要老奴去请皇后娘娘安歇?”
阿史那勒摆了摆手,声音低沉“不必。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他顿了顿,补充道,“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凤栖宫打扰皇后。再让御膳房备些安神的热汤,随时等候传唤。”
“是。”
内侍退下后,阿史那勒依旧站在原地,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峦。他知道,朝中大臣和民间百姓的联名上书、万民伞,都在表达着挽留之意。这份沉甸甸的民意,他相信毛草灵能感受到。但他更希望,她最终的选择,是出于她自己的本心,而不是被任何外力,包括他的感情,所绑架。
他能为她做的,就是在这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给予她最彻底的安静和最无言的守护。
【-4】&nbp;民心所向,无声的重量
毛草灵并不知道阿史那勒就在宫外守候。她的思绪从家国天下的宏大命题,渐渐落到了更细微处。
白天,她刻意避开人群,却在经过御花园时,无意中听到两个小宫女的窃窃私语。
“……听说大唐皇帝要接咱们皇后娘娘回去呢?”
“啊?不会吧!皇后娘娘要是走了,我们怎么办?上次我娘生病,还是皇后娘娘知道了,特意让太医署派人去瞧的呢!”
“就是啊,还有街口的王婆婆,她家的孙子能去新办的义学读书,不也是皇后娘娘的主意吗?我可舍不得娘娘走……”
声音很低,却像针一样扎在毛草灵心上。
她还想起,前几天以身体不适为由取消了每日接受宫妃请安后,几位平素与她交好、性情直爽的妃嫔,竟联袂前来探望,言语间虽未明说,但那担忧和不舍之情几乎溢于言表。连那位早年曾与她有过龃龉的丽妃,也派人送来了安神的香料。
而朝堂之上,虽然无人敢当面质疑大唐使者的到来,但她能感觉到,那些追随她推行新政的年轻官员们,眼神中充满了不安;而那些曾经反对过她、最终却被事实说服的老臣,在议事时也多了几分欲言又止的沉默。
更不用说宫外。
她虽深处宫闱,但并非耳目闭塞。她知道,民间已经流传开了大唐欲迎回皇后的消息。昨日,甚至有宫人小心翼翼地向她禀报,说宫门外不知何时,开始有百姓自发聚集,虽不喧哗,却只是静静地跪着,手中捧着新鲜的瓜果或是自家织的土布,久久不愿离去。最后还是宫廷侍卫和阿史那勒派出的官员好言劝慰,才将他们劝回。
这份沉甸甸的、无声的民意,比任何华丽的挽留言辞都更有力量。
她毛草灵,一个来自异世、顶替身份的“假公主”,何德何能,竟能得到如此真心爱戴?
若她一走了之,这些视她为依靠的宫人、百姓,该多么失望?那些她倾注心血推行了一半的政策,是否会人走政息?乞儿国这好不容易才步入正轨的繁荣,是否会因此受到影响?
她并非自恋到认为乞儿国离了她就无法运转,但她深知,自己的存在,确实是一种象征,一种稳定,更是一种持续推进的力量。
【-5】&nbp;灵光乍现,破局之思
夜,更深了。
毛草灵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两种选择,如同两条岔路,清晰地摆在面前,却都布满了荆棘。
她站起身,走到书案前,下意识地磨墨,铺开宣纸。并非要写奏章或书信,只是想借由这个动作,让混乱的思绪稍微平复。
笔尖蘸饱了墨汁,却久久未能落下。
突然,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闪过脑海——大唐使者宣读旨意时,提到的是迎她回国,册封为“国后夫人”。
“夫人”……而非“皇后”。
虽然地位尊崇,但终究是“夫人”之名。在大唐的后宫体系中,这或许已是极高的封号,但与她如今在乞儿国实实在在的皇后之位、与阿史那勒并肩治理国家的权力和影响力相比,是否只是一种名誉上的安抚和圈禁?
她想起了历史上那些和亲后又归国的公主,她们后来的命运如何?大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