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却没想到小鸢儿性情柔韧,任她怎么嘲讽驱赶,也不曾对她改变脸色,始终温声细语,恭敬以待一来二去,倒是让方施宜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后面又得知对方真的只是来唱戏,并没有受周淮安的任何指使,她这才卸下心防,二人慢慢相熟。熟悉过后,方施宜得知了小鸢儿幼年被卖到戏楼,动辄挨打,身世凄楚。小鸢儿也知晓了方施宜即将嫁给一个道貌岸然的薄情之人………两个女孩同病朴怜,逐渐成为知己。
在第一案的剧本中,正是这个名叫小鸢儿的戏伶,帮助方施宜反抗出逃,失败后又费尽心力,眼含热泪地帮她布置了死亡现场。周淮安没有想到,竞是他亲手送到方施宜身边的人,最后背叛了自己。片场里,谢茗山正拿着保温杯泡茶。他语气平淡地问:“沈听乔,你对这段剧本有什么问题?”
“我想问.……“沈听乔犹豫片刻,开口道:“谢导,这段剧本里,小鸢儿和方施宜的感情,算是爱吗?”
谢茗山喝茶的动作一顿,惊讶地看向她:“为什么这么问?”“不能是爱吗?"沈听乔疑惑地问。
“你是指……爱情?”
沈听乔皱了皱眉,像是在思考。
谢茗山抬手招来编剧,沉声说:“王编,你来解释一下。”“这个…….…我觉得肯定不算是爱的。"编剧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否定地说:“虽然是有一些亲密的言行和举止,但这只是两个命运同样悲惨的女孩,同病相怜,相知相惜,互相扶持而已。”
谢茗山点点头,看向沈听乔:“你明白了?”“所以怜爱不是爱吗?"沈听乔奇怪地反问。“这么说吧……“谢茗山斟酌了下用词:“这是一种知己之情,没有必要上升到爱的高度。”
“那为什么方施宜对周淮安的感情就是爱呢?"沈听乔追问:“我觉得她对周淮安的感情,甚至不如对小鸢儿深。”
谢茗山皱眉看了她一眼,道:“但她爱周淮安,这是明确写在剧本里的。”“可这是因为她必须爱吧?"沈听乔语出惊人:“从小到大,没有人告诉方施宜她可以去爱别人。她爱周淮安,是因为周淮安是她必须爱,也只能爱的人。我总觉得……她只是爱着一个爱情的幻影,爱着一个旁人给她精心构建的完美丈夫的假象而已。”
“所以这个幻象一旦破灭,剧本里她表现得立刻就不爱了。但凡有一点真正的爱,都会藕断丝连,哪怕是明知他是一个烂人,也会抱有幻想的吧?“她认真地说。
见谢茗山皱着眉头陷入沉思,沈听乔继续道:“方施宜不知道周淮安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从来就没有看见过真实的周淮安,他们的精神世界从没有相通过。就像周淮安表面上会花钱买很多礼物讨好,却从来不会真正倾听她的烦恼和痛苦,对她没有理解,也不屑理解。”
“如果这都能算作是爱,那方施宜和小鸢儿能够看到彼此身上真实的伤疤,不需要任何伪装。她们彼此怜惜,彼此尊重,拥有共鸣………为什么不能算作是爱呢?”
谢茗山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所以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认可方施宜从未爱过周淮安,反而是小鸢儿,让她第一次唤醒了对爱情真正的感知?”“她们之间或许是爱情,或许是友爱,但总归是爱,重点不在这里。“沈听乔想了想,认真地对谢茗山说:“重要的是对比。我觉得正是在与小鸢儿产生爱的那一刻,方施宜才真正看清了之前那道爱情的幻象有多虚假。”“给这个故事再添一重悲剧吧,谢导。“沈听乔轻声说。傀儡新娘案。死于提线的新娘,在精神上也曾是傀儡。作为方施宜的扮演者。
在剧本里写明的,对周淮安曾经有过的这份“爱”,她不想承认。怎么可能是爱呢?
假的。
不过是规训之下,日复一日上演着爱情的样板戏。这出戏,究竞满足了谁心里的风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