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告诉你,无论是福船,还是盖伦船,在朕看来,都非完美之舟。朕要造的,是我大明自己的船!一艘前无古人,足以称霸四海的船!”
毕自严与郑芝龙皆摒息凝神,静待下文。
朱由检并未急于全盘托出,而是将目光投向郑芝龙,带着一丝考校的意味问道:“郑爱卿,若让你来为我大明打造一艘无敌于天下的战舰,你会如何着手?便从船体之基石——龙骨与船型说起。”
郑芝龙精神一振,这是皇帝在试他的真才实学。他沉吟片刻,谨慎地答道:“回陛下,若论坚固与适航,当取泰西盖伦船之长。其船体深邃,中有巨木龙骨贯穿首尾,尤如人之脊梁。此等构造破浪性能绝佳,纵使狂风巨浪亦能稳如磐石。远非我朝常见之平底沙船可比。”
“善!”朱由检赞许地点头,顺着他的话引导下去,“此为骨。然我大明造船之术,亦有其独到之妙,可为肉。你可知是何物?”
郑芝龙几乎不假思索:“乃水密隔舱!此乃我中华造船之瑰宝,泰西诸夷,闻所未闻。船体之内,以坚木分为数个独立舱室,彼此不通。纵使船壳一两处被敌炮击穿,海水涌入,亦仅限于一两个隔舱之内,船只不至于沉没。此法能极大保全战力,乃是海上搏杀之保命根本!”
“说得好!骨肉兼备,方为大器!”朱由检的眼中闪铄着激赏的光芒,“朕要的,便是这样一艘船!以泰西之龙骨为基,以我大明之隔舱为体!此船,朕已为其命名,曰——‘威靖’!”
他话锋一转,气势陡然拔高:“既为‘威靖’,当有吞天气象!郑爱卿,你以为此等巨舰,规制几何方能称雄?”
郑芝龙在心中飞速盘算,他麾下最大的海船,载重不过三四万料,放之于大洋之上,已是巨擘。
他揣摩着圣意,试探着答道:“陛下胸怀四海,此等神舟其载重量,或在万料之上?”
“格局小了。”朱由检微微摇头,语气平淡却石破天惊,“朕这艘‘威靖’舰,若按泰西之法计算其‘排水量’,当在六万到七万料之间!”
此言一出,不啻于旱地起惊雷!
一直默不作声的毕自严再也端不住架子,他身为户部尚书,脑子里全是钱粮账目,闻听此言,脸色都变了,失声而出:“陛下!七万料之巨舰!其所耗之良木、之铜铁、之钱粮、之匠役实乃实乃难以估量之数啊!”
郑芝龙更是心神剧震,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脊背直冲脑门!
七万料!
这是何等概念?
他毕生所见最雄壮的西班牙或荷兰盖伦战舰,那些在海上不可一世的庞然大物,其规制也不过堪堪摸到这个数字的边而已,甚至多数尚有不如!
朱由检却摆了摆手,淡然道:“毕爱卿勿忧,钱的事,朕来解决。朕抄了那么多国贼的家,他们的民脂民膏不用在强国利刃之上,岂不可惜?待田尔耕将江南再清洗一番,国库还能再充盈不少。”
他安抚了户部尚书,目光复又回到郑芝龙身上,语气变得锐利起来:“船体既定,再论其爪牙——火炮!郑爱卿,若要将这七万料的船壳打造成一头真正的海上凶兽,你会在它身上装上多少门炮?”
郑芝龙喉头有些发干,他感觉自己正在参与一个疯狂而伟大的构想。他颤声道:“臣臣斗胆,若不计成本,当在船身两侧,开设两层炮门,装备火炮六十门以上,便足以横行无忌了!”
“还是不够!”朱由检的声音愈发激昂,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朕的‘威靖’级,当设三层火炮甲板!此为‘战列舰’之标志!全舰当装备皇家炮厂所产之新式青铜或铸铁长管加农炮,总数在八十至一百门之间!”
他伸出手指,仿佛在凌空点画:
“最下层甲板,临近水线,炮窗最大,当备威力最为宏大之三十二磅或二十四磅重炮,其使命只有一个——一轮齐射,足以重创敌舰水线船壳,使其大量进水,丧失战力!
中层甲板,则备十八磅或十二磅火炮,用以打击敌方甲板,清扫人员。至于最上层的露天甲板,则以六磅或八磅轻炮,辅以朕新创之‘蜂巢’霰弹炮,近战接舷之时,一发糜烂数十步,敌军水手,将无处可藏!”
朱由检继续深入,每一个细节都清淅无比:“有了坚甲利炮,还需有追风逐电之能。帆装,你以为该当如何?”
郑芝龙此时已完全被皇帝的思路所引领,他毫不尤豫地答道:“当采泰西之全帆装!三根主桅皆挂横帆,辅以斜桁帆,如此,则无论顺风逆风,皆可操纵自如,进退有据,将这海上巨兽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然也!”朱由检猛地一拍手掌,“至于舰艏与舰艉,也需革新。我朝福船舰艏高耸,虽显威武,却防碍下层火炮射界;舰艉尾楼过高,虽便于了望,却易在风中折断,且目标太大。
朕意,‘威靖’之舰艏当效仿泰西,设计成低矮之喙状,以利发炮!舰艉则保留一定尾楼,以供将官指挥,但必须降低重心,使其更为坚固实用。尾楼之内,当设军官起居之所、作战会议之室,一应俱全!”
一番君臣问对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