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过分挑衅皇后权威时,他便会站在她一边;自己身为皇后的权力和体面,赵祯从未吝啬过;如果有别人对她不敬,即使那人是宠妃,赵祯也会训斥别人;当自己这个皇后当得足够好了,赵祯也会为自己宣扬名声…有时候曹皇后想,只要不奢望帝王虚无缥缈的爱意,那么她这一生过得不算差。
可每当她这么想,想要放松一二的时候,皇帝又会做出令她如鲠在喉的事,让她重新战战兢兢地将面具上的裂纹填补好,担忧祸及家族。于是曹皇后的心便在赵祯的游移中反复拉扯,一会儿生出希望,一会儿又堕入更深的绝望。
可每当赵祯展现出好意的时候,她仍旧想松一口气,并希望以后都能松一囗气。
毕竟……太累了。
今日也一样,在赵祯再次放弃打压曹皇后,对曹皇后展现出善意时,曹皇后的笑容温柔真诚许多,看得赵祯心里也欢喜。当曹佑牵着曹暾回来,见到这和乐融融的一幕,差点以为自己眼花。曹皇后从曹佑手中接过曹暾时,曹佑差点没绷住谦恭的表情。他只是带着暾儿离开不到一刻钟吧?情况变化得这么快吗?曹暾也很困惑。
不过困惑也不会让他心境动摇。把皇帝或者皇后的怀抱当座椅,他都坐得很自在。
只是靠在曹皇后怀里的时候,他感到了些许熟悉感。尤其是曹皇后将他轻轻拢住,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并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时,唤醒了曹暾模糊的记忆。
曹暾虽然没喝孟婆汤,但人脑的容量有限,刚出生的时候,他还没有太多意识。为数不多的理智,他都用在了饿了拉了困了的时候的大喊大叫上。因为人脑容量实在是有限,他在半岁后才能勉强听懂对方的话,还只有简单的反应,不能多想,一想头就晕。
但一些反复的动作,他还是会感到熟悉。
比如那记忆中很模糊的人影给自己喂奶的时候,总会捏自己的耳朵。很生气,想踹人。
曹暾猛地抬头。
曹皇后正垂头看着曹暾。她好久没抱到孩子,条件反射做出了以前常做的动作。
曹佑出生的时候,他们的母亲很快便去世了。曹家又是大族,孩子都是交给乳母养,曹佑几乎没见过母亲。
曹皇后身为曹佑的同母姐,常跟着乳母一同照看曹佑。她记得很清楚,乳母说喂奶的时候要常常捏捏孩子的耳朵,至于为什么,她已经忘记了。
但在喂养曹暾的时候,她牢牢记着这点,总是爱捏捏曹暾的耳朵。曹暾每次被捏耳朵,总会踢腿。她看着很有趣,便在平日里也会捏捏。曹暾便会很开心地咿咿呀呀,手舞足蹈。
曹皇后微笑着看着曹暾,又捏了捏曹暾的耳朵。曹暾:……“老是骚扰他,让他在没有太多意识的时候反复生气的罪魁祸首找到了。
我竞然是曹皇后亲自哺育?唔,好像也不意外。既然要隐藏身份,那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越少越好,乳母也是不可以信任的。而且曹皇后和宋仁宗大概互不信任对方找来的乳母。
曹暾垂头。
等能相认了,他一定要好好说一说母亲,别捏耳朵了,真的很烦。尤其在他认真喝奶或者发呆的时候,这种骚扰与在他看书时在他面前大喊大叫有什么区别?
啊啊啊啊,别捏了!
曹暾忍无可忍,双手捂住耳朵。
曹皇后的手一顿:“捏疼你了?”
曹暾摇头:“痒。”
他叹了口气,往后一靠,脑袋一歪:“没事,姑母,继续捏。”这笔账我记住了。等相认的时候,一并讨要。曹皇后忍俊不禁,把曹暾揽进怀里,低头在曹暾头顶蹭了蹭。她来见曹暾前,不指望自己能抱到孩子。但她怀抱着那微弱的期望,还是没有涂任何胭脂水粉,手上也没有任何装饰。曹皇后牢牢记着乳母照顾曹佑时的话,孩童很脆弱,尽量别让孩童碰到任何有颜色的东西,也不要给孩童熏香。
再加上曹皇后不信任皇帝,宫里给的能入口或闻香的东西她一概不敢用,连驱赶蚊虫都只用蚊帐和扇子。
她宁愿少睡觉,亲自为曹暾驱赶蚊虫,也不敢为曹暾用驱虫的药粉和熏香。给曹暾涂的护肤的膏脂,都是她亲自用羊肉和羊奶熬出来的羊脂,因她不太熟悉药性,里面都不敢加草药。
再见到孩子,曹皇后仍旧秉承原本带孩子的方式。皇帝想要在屋内熏香时,曹皇后都以天气闷热阻止,只拿了些柑橘和艾草放在屋里。
曹暾面无表情地偏着脸,和曹皇后蹭了蹭。曹皇后身体一顿,又蹭了蹭。
曹暾又面无表情地蹭了蹭。
曹皇后继续蹭。
赵祯…”
不愧是亲母子,神情和动作一模一样。
曹佑悄悄掐了自己一下,才没笑出声。他早就发现了,暾儿有时呆呆的模样,真的很像姐姐。
“好了,你们娘……姑侄二人都快把脸蹭破了。“赵祯忍着笑阻止,差点被这一幕逗得笑出声。
没想到曹皇后还有如此有趣的一面。赵祯看着曹皇后的脸,好像都鲜活了几分。
是没画那老气的妆容的缘故吗?
曹皇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忙把曹暾又搂紧了几分,耳根绯红。曹暾仰面看着曹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