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范仲淹名声受辱之事,句句都是夸赞自己的学生。
朱夫子不仅夸曹暾,还夸章相公家的三位晚辈,以及一直照顾曹暾的曹佑。韩琦见“朱夫子"看似过得很好,心中巨石落下。他先囫囵看了一遍,又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撇了一下嘴角:“章得象?一个聋哑相公,他能教出什么贤人?”
若说章得象人品不好,那也不对。章得象从来不结党营私。高官皆可荐宗族亲友为官,章得象的家族里即使有人求来,他都会以深明大义劝止。若说章得象不是贤臣,那也失之偏颇。章得象任枢密使期间,整顿军籍,修缮池堡,裁减冗费,更是果决。
但韩琦就是不喜章得象。
在韩琦看来,无论认可还是反对新政的人,好歹都在为自己的理想做事。章得象此人却不同,他只在做官。无论新党还是旧党争辩,他都一言不发。让他做实事时他就做,一旦让他献策,他就没有策。如果是其他人,韩琦可能会猜想对方确实没有利国利民之策可献。可章得象军政民生等具体事务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腹内不可能没有锦绣。章得象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从来不发表意见而已。韩琦性格激烈,最厌恶这样明哲保身的人。陛下竞让章得象和张士逊辅助范希文教导太子?这能教导出什么?教导太子明哲保身,装聋作哑吗?
“哼。“韩琦面露鄙夷,连范仲淹夸赞章得象家中三位晚辈也不开心了。他拿起范仲淹寄过来的书,先翻到后面的诗词附录,想看看太子写了什么诗词。
居然没有?
韩琦困惑地又翻了一遍,两本书的附录中竞然都没有太子的诗词。既然没有太子的诗词,其他人的诗词韩琦便懒得看了。他翻开话本第一页,百无聊赖地阅读几位少年胡闹写出的故事。他这一看,一直看到家仆来催他回家。
韩琦从书中故事中回过神,鱼竿上的渔线都已经断了一一原来已经有鱼上了钩,但韩琦浑然不觉,鱼挣脱跑了竞也不知。家仆收拾渔具,韩琦脱下蓑衣。
亭外的小雨已经停了。
他看着亭外雨过天晴的霞光,自来到扬州后,难得笑得如此轻松惬意:“郎君…可不简单啊。”
即使他不敢相信,但范希文不会骗他,这些故事真的是出自太子之手。太子已经在思考朝中党争,也在思索科举弊端,甚至以书中人的行动,来试验行之有效的施政方案。
虽然他仍旧认为太子隐藏身份入朝为官是胡闹,他竟有些期待这样的胡闹了。
读了太子写的两本故事,韩琦对庆历新政完全被废除一事,都不是那么难过了。
只要太子能健康长大,或许新政还能重启。曹暾在该玩乐的时候去找张士逊读书的事,还是暴露了。既然张士逊已经猜到“朱夫子"的身份,朱夫子便以曹家夫子的身份拜访了张士逊,与他互通教导曹暾的课程表。
张士逊看见理直气壮来拜访他的"朱夫子”,气得一身好涵养都要破碎了。最后朱夫子的手臂上多了一道拐杖砸出的乌青,张士逊还是同意了朱夫子的请求,不再在曹暾放假时为曹暾授课。
朱夫子又去拜访了章得象,堵死了曹暾另一条不肯休息的路。曹暾不敢相信,朱夫子连掉马甲的事都不顾了,就为了堵死他不肯玩乐的路。
这有什么好玩乐的啊!
曹暾不是多刻苦的人,只是读书就是他唯一的消遣,去臭烘烘脏兮兮的地方逛街看戏对他来说才是折磨。
不信你现在给他一个能联未来的网络,下载了各种游戏的手机或者电脑,看他还愿不愿意手不释卷?
今天,曹暾又被赶出了家门。
三章被章得象塞进了太学读书,只有假期才能陪曹暾玩耍,虽然曹暾不想陪他们玩耍。今日被赶出门被迫休息的还是只有曹暾与曹佑。曹暾趴在小叔叔肩膀上,有气无力道:“为什么苏夫子都能每日读书,我不能?”
曹佑道:“因为你年幼,精力不济。”
曹暾拍打小叔叔的肩膀:“我出门后精力才更不济。”曹佑揉了揉小侄儿的后脑勺。他能理解,但朱夫子不同意,他也没办法。两人商议了一下,曹佑还是带曹暾去了临近的桑家瓦子。桑家瓦子虽然气味难闻了些,杂耍看着还算有趣。
曹暾戴上隔(心)绝(理)气(安)味(慰)的纱帽,跟着曹佑去桑家瓦子闲逛。
他袖口里塞了一把铜钱,看见哪个演出有意思,就丢一枚铜钱过去。就一枚,多了别想。
后来人多了,曹暾就坐在曹佑的肩膀上。半大的少年肩头扛了个瘦小的孩童,身后跟着四名壮硕的护卫,频频引来来往客人注视。带着护卫的少年郎肯定是富贵子弟,但为什么不让护卫抱着孩子?他们看不懂。
“小叔叔,那个脏书生卖的字还挺好看的。"曹暾拍了拍坐骑小叔叔的脑袋,伸手指路。
曹佑顺着曹暾指的方向看去:“家里的字画还少吗?朱夫子和明允的字还不够好看…还真挺好看。”
那书生蓬头垢面,衣袖上贴着补丁,正专注地帮面前的客人写信。曹暾学了这么久的书,自己的书法只是工整,鉴赏能力倒是出来了。那书生身后挂的书法粗看歪斜不整,细看颇有随性率真之意,每一笔都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