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夏的江南城乡结合部,阳光还带着几分灼人的馀威,岐仁堂的木门虚掩着,门楣上“岐仁堂”三个鎏金大字在树荫下泛着温润的光。堂内,药香与檀香交织,八仙桌擦得锃亮,墙上挂着《黄帝内经》条文拓片,角落里的铜壶正咕嘟咕嘟煮着药茶,蒸汽氤氲中,年过五旬的岐大夫正拈着胡须,听徒弟小墨背诵《伤寒论》。
“师父,‘少阳之为病,口苦、咽干、目眩也’,这一条弟子总算是背熟了,可临床怎么辨啊?”小墨二十出头,眉眼清澈,刚跟着岐大夫学医半年,正是对医理充满好奇又有些懵懂的时候。
岐大夫笑了笑,正要开口,门外传来一阵迟疑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面色萎黄、眉头紧锁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她穿着简单的棉麻上衣,手里攥着一个布包,身形略显单薄,走路时下意识地按着小腹,神情透着几分疲惫与焦虑。
“姑娘,可是身体不适?”岐大夫起身让座,声音温和如春风。
女子点点头,在八仙桌旁坐下,喝了口小墨递来的温水,才缓缓开口:“大夫,我叫方晓芸,今年32岁,在城里做设计的。前阵子赶项目,忙得脚不沾地,这肚子就出问题了”
一诊:腹满便闭兼寒温,柴归合方初破结
方晓芸叹了口气,慢慢说起自己的遭遇。原来,半个多月前,她为了赶一个重要的设计方案,连续一周吃外卖、熬夜加班,有时忙起来连水都顾不上喝。某天晚上,她突然觉得下腹隐隐作痛,一开始以为是吃坏了东西,没当回事,没想到疼痛越来越剧烈,还带着右侧腰胯部一阵一阵的牵扯痛,弯腰的时候能稍微舒服点。更让人难受的是,疼痛第三天开始,她就再也没排过大便,偏偏又不觉得恶心呕吐,也没反酸烧心的感觉,只是浑身发沉。
“后来疼得实在受不了,还发起烧来,最高烧到快39度,同事赶紧送我去了城里的医院。”方晓芸皱着眉,“在医院住了六天,烧是退了,可这肚子胀得越来越厉害,还是解不出大便。医生说我里面有炎症,消了炎就好了,可我现在能吃点稀粥了,肚子却胀得象个皮球,口干口苦得厉害,还总觉得身上发冷,胸口这儿凉凉的,浑身没力气。”
岐大夫闻言,示意方晓芸伸出手,指尖搭在她的腕脉上。小墨在一旁仔细看着,只见岐大夫眉头微蹙,片刻后又让方晓芸张开嘴,看了看舌苔,随后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按了按她的腹部。
“姑娘,这里疼吗?”岐大夫的手指落在她的下腹部,方晓芸下意识地缩了一下,点点头:“嗯,按的时候有点疼,平时就觉得胀得慌,吃完东西更明显。”
岐大夫收回手,回到座位上,对小墨说:“小墨,你也来搭搭脉,看看这脉象有什么特点。”
小墨连忙上前,指尖轻触方晓芸的手腕,片刻后有些迟疑地说:“师父,这脉弦细,还带着点无力的感觉,舌苔是薄白的,舌质淡红。”
“说得不错。”岐大夫赞许地点点头,转头对方晓芸说:“姑娘,你这病,根源在‘郁’与‘虚’交织,还夹着瘀和湿。《黄帝内经》说‘饮食自倍,肠胃乃伤’,你之前熬夜加班,饮食不节,首先伤了脾胃。脾胃为后天之本,运化失常,水湿就停聚下来,堵在肠腑;同时,熬夜伤阴,情志紧张又导致肝气郁结,肝气不疏,少阳经气不利,就会口苦咽干,脉弦——这正是《伤寒论》里说的少阳病啊。”
方晓芸听得似懂非懂:“大夫,那我为什么又怕冷又口干呢?”
“这就是虚实夹杂的妙处。”岐大夫笑着解释:“你肝气郁结,日久化热,所以口干口苦;但脾胃虚弱,运化无力,气血生化不足,少阴肾阳也跟着亏虚,所以畏寒、心下凉,脉少力。更关键的是,肠腑里的水湿和郁热纠结在一起,日久成瘀,形成了‘肠痈’的雏形——《金匮要略》里说‘肠痈者,少腹肿痞,按之即痛’,你现在下腹部饱满压痛,就是瘀滞在里的表现。”
小墨恍然大悟:“师父,那这病又有少阳郁热,又有脾胃虚寒,还有肠腑瘀血,该怎么用药啊?会不会顾此失彼?”
“问得好。”岐大夫拿起笔,在处方笺上一边写一边说:“治病如用兵,要分清主次,扶正祛邪兼顾。首先,少阳郁滞是标,脾胃虚弱是本,瘀血水湿是邪,所以我们要以和解少阳、健脾补虚为主,兼以化瘀祛湿、温阳散寒。”
“《伤寒论》里的小柴胡汤,是和解少阳的主方,柴胡疏解少阳之气,黄芩清泻少阳之热,党参、炙甘草补中益气,正好映射她少阳郁热兼正气不足的情况。”岐大夫笔下不停,“再合上《金匮要略》的当归芍药散,当归、川芎养血活血,白芍柔肝缓急,白术、茯苓、泽泻健脾祛湿,这两方一合,就是‘柴归汤’,既能和解少阳,又能健脾养血、祛湿通络,正好针对她的内核病机。”
“那肠腑的瘀血呢?”小墨追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这就要用到《金匮要略》的大黄牡丹汤了。”岐大夫说,“大黄泻热通便、活血化瘀,牡丹皮清热凉血,桃仁破血逐瘀,冬瓜子、薏苡仁清热利湿、排脓消肿,这方子是治肠痈的良方。但姑娘体质偏虚,不能用重剂猛攻,所以大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