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京西宾馆。
清晨的阳光刚刚洒在长安街上,陆梅渊就背着他那个旧帆布包,死活赖在宾馆大堂不肯上楼了。
他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那一脸的憔瘁,活象是一宿没睡被谁给虐待了一样。
“书记,我不住了!打死我也不住了!”
陆梅渊拉着祁同炜的袖子,苦着脸哀求道:“您饶了我吧!我不懂享福!住在这里面,我总觉得墙壁上都有眼睛在盯着我!”
“昨天晚上从外边回来,碰见个穿军装的老将军,人家看了我一眼,我差点给跪下!
“我这一宿连身都不敢翻,生怕打呼噜影响别人犯错误!您要是再让我住这儿,我就只能去大马路上蹲着了!”
祁同炜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也是哭笑不得。
这就是典型的富贵病,虚不受补。
对于陆梅渊这种在土里刨食半辈子的基层干部来说,京西宾馆这种权力内核的压迫感,确实比让他去抗洪抢险还要可怕。
“行行行,依你。”
祁同炜无奈地摇摇头,转头对前来送行的陈明说道:“陈哥,麻烦你个事儿。把老陆送到农科院的招待所去吧,那边离农科院近,方便他工作。”
“行,没问题。”陈明笑着答应。
陆梅渊一听这话,长长地出了一口大气,腰杆子瞬间都挺直了不少,仿佛刚从刑场上被放下来一样。
先送陆梅渊去了农科院招待所,他要继续留在京城,和专家一起挑选具体果树苗。
祁同炜没有丝毫停歇,直接奔赴机场。
俩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京州机场。
又坐长途大巴蒸腾大半天,刚一落车,祁同炜连陈阳都没去看,直接打电话给高育良,让他出面在市建委联系人。
经过一年多的发育,育良书记在林城今非昔比,政治资本完全可以比肩比自己高了半级的市长,仅仅落后市委书记。
他一个电话过去,半小时后,一支装备精良、经验丰富的专业测量队,开着两辆皮卡车与祁同炜汇合。
“祁书记!市建委测绘大队向您报到!”
队长是个黑脸汉子,说话干脆利落,显然知道眼前这位的分量。
“辛苦了!跟我走!”
祁同炜一挥手,钻进车里。
两台皮卡卷起滚滚烟尘,绕过县城,直插风县最偏远的山区——沙河镇,石头沟!
兵贵神速!
要想富,先修路!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也是祁同炜给沙河镇开出的第一剂猛药!
……
沙河镇,镇政府大院。
“咣当!”
镇长办公室里,应鸿祺手里的茶杯盖掉在桌上,滴溜溜乱转。
他脸色煞白,死死盯着前来汇报的副镇长薛无忌,声音都在发颤。
“你说什么?!”
“测量队?!市里来的专业测量队?!”
“是啊镇长!”
薛无忌也是一脸慌张。
“祁书记亲自带队,连镇委都没回,直接带着人先去了石头!说是不仅石头沟,要整个沙河镇进行全面勘探!”
“完了……”
应鸿祺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瞬间变得空洞无神。
全面勘探?
还要重新测量?
这哪里是修路啊!
这分明就是来查帐的!
是来要他老命的!
作为在沙河镇盘踞多年的坐地户,应鸿祺屁股底下有多少屎,他自己最清楚。
这些年,沙河几乎每年都在修路,虽然都是修修补补的小打小闹,但雁过拔毛,他在工程款和材料费上,可没少伸手!
那些路修得跟豆腐渣一样,一场雨就能冲垮一半。
现在,新书记上任第一把火,不烧别的,偏偏烧到了路上!
而且还是直接从市里带人来,避开了镇里和县里!
这是什么信号?
这就是要对他开刀立威的信号啊!
想想前任县委书记王洪涛和县长吴银隆的下场吧!
那两个可是正处级的县太爷,背后还有市委副书记撑腰,结果呢?
被这位小祁书记不动声色地就给干废了!
现在人还在纪委喝茶呢,听说又要判刑又要撤职,这辈子算是毁了!
他应鸿祺算个屁啊?
人家碾死他,跟碾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应鸿祺猛地跳起来,在办公室里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逃?
往哪逃?
这年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一个贪了点修路款的小镇长,能逃到哪去?
唯一的活路……
只有自首!
主动坦白,或许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想到这,应鸿祺一咬牙,脸上露出一股壮士断腕的决绝。
……
傍晚时分。
祁同炜带着一身尘土,刚刚回到书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