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粗气道:“不是光有力气就成的,人在高处,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心一慌,动作就跟着不稳。况且说,高处风也大,摇摇晃晃,头都发晕。”
有人奉上茶水,搬来座椅,郎官连忙示意三位差人就坐。
随后,把门子和老杂役唤道了跟前,对小豌豆说道:“苏评事,就是这两人了。”
小豌豆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番。
门子三十来岁,长着一张大众脸,属于那种纵使见过两面,仍旧记不住他姓名的那种人。一身的打扮,又是那种最不起眼的褐色短打,满街都是。脸上呢,也无更多表情,皮肤又糙又黄。
但小豌豆终究是眼力过人,
她很快在这平凡之处,记下了独属于他的特征——右边眉毛里头,有一道小小的疤痕。又面庞稍宽,这便知道,他兄弟不合,朋友不亲,大致上是个喜欢独处的人。
再把目光转移到那老杂役身上。
多年的劳累和恭谨,已经压弯了他的腰,低眉顺眼四个字,也已经儹刻到了他的脸上,仿佛他这一生从未抬起过头,直视过谁的双眼。
他一身灰衣,洗得泛白,袖口和肘部打了好几处补丁,却还算整洁,称不上邋遢。
只是整个人,说不好听的,就像头被压弯了腰的毛驴,默默拖着石磨转了一辈子,无声无息。而这种人,实际年龄往往要比看上去小上不少——纵使他已须发花白,皱纹如刀刻般深陷。
“今岁多大了?”
那杂役闻声,赶忙拱起手,瘦长的脸上拗出谦卑而局促的笑容。他手背上全是干裂的口子,指甲缝里还嵌着没来不及洗净的污垢,“回官爷的话,五十有三。”
小豌豆默叹,当真是劳苦啊。才五十三,却已被生活磨得如同六七十的老叟。她语气沉了沉,继续问道:
“说说吧,前夜你二人在做什么?将所闻,所见,全部道来——不得遗漏。”
杂役先回的话:“每日到了上灯时分,便是做杂役的,下值的时候了。只因小人家离的远,在南城门外,往来不便,所以一贯就宿在灵台东侧的杂役房里,十日才得回一次家。那天晚上,正值上元佳节,灵台这里依例办过一场小祭礼,点灯焚香,甚是热闹。祭礼过后,上官们都走了,小人便一直打扫庭院和祭坛,清除香灰纸屑,约莫到了戌时尾刻,方才完毕。”
小豌豆算着时间,沉吟道:“从戌时尾刻,到转日子时,中间只有一个时辰多一些。那么,这一个时辰里,你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
杂役连忙应声:“是,是,就隔了一个时辰。那时小人打扫完毕,已是疲惫,便回房歇息了。可刚刚提壶热水,泡了泡脚,当夜的郎官,又把小人叫了出去,说是大门外仍有好些炮竹碎屑,乱七八糟的,赶紧去清扫了,免得碍眼。小人这又扛起扫把,直扫到守卫们回来。后来,有人咋呼起来,这才知道铜鸟丢了。”
小豌豆把目光转向门子,门子会意,立刻禀道:“没错,他确实一直在大门外清扫着。小人坐在门房,一直看在眼里。”
马诗童在一旁抱着膀子,面色生疑:“不过是扫个地,很快就完的事,也用得着一个时辰?”
杂役讪讪的笑了笑,与自己分辨道:“先前,不是在水房烧水洗脚么,还耽搁了一阵子。”
小豌豆抬手,打断了马诗童的问话,而后问向门子,“那你呢,说说吧。”
门子颔首,恭敬的答道:“小人这差事,就是个烂屁股,生痔疮的差事。一日日的,除了如厕,睡觉,迎送往来,其余的时间,都盯死在门房里了。你问小人,还不如问咱们的护院狗,它还能四下跑跑呢。”
岁丰噗嗤一笑,大大咧咧的说道:“兄弟,你瞧着老实木讷,说起话来倒是有趣。其实这当门子,自有当门子的好处与乐趣,哪有说的这么糟糕透顶。”
门子笑了,露出不整齐的门牙:
“嗐,官爷以为,咱们时常能喝个小酒,睡个懒觉对吧。您是只瞧见小人们歇着的时候了,没见着小人们日日夜夜守着大门,把大门当亲爹来守。除此之外,还得接收信件,给大人们拴马递脚凳。还要提防着哪一日冒出来个悍匪恶徒,恶意闯门。一天天,没有一日宽心过。真要能天天有那个闲钱,抿两口小酒、歪着打盹儿,那可真是神仙日子喽!”
小豌豆凝眸:“所以说,你当夜就在门房一动不动,也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
门子重重颔首,目光肯定:“小人不说瞎话,也没有说瞎话的必要。天冷了,门房中还放着恭桶,就连出门如厕这一趟,也都给省下了。”
小豌豆道:“带那个门子和杂役过来吧。”
郎官应了一声,即刻去传人过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小豌豆三人对现场仔细勘察了一遍。这根五丈高的杆子,是个结实的木杆。
木杆表面滑溜溜的,并没有新的划痕。看来,这贼人并没有使用工具。
小豌豆将袍摆利落地掖在了腰带里头,深吸一口气,即刻抱住杆子,往上爬了几步。她的动作生疏,引得岁丰掩唇直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要不,我爬吧?”
小豌豆跳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