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起来,“我不要去福田院,不要去福田院,我要和我爹娘在一起!”
银婆强忍着痛心,把怀里的韩小可递到了一小吏手中,“麻烦你了,劳您跟福田院主事的说句好话,多关照下这孩子。”
小吏抱过孩子,接过条子,这便转身离去。那喇叭一般的哭嚎声,愈来愈远,一点点湮没在了长巷尽头。
这一厢,小豌豆一家上过了城隍庙头香,在熙攘的人群中穿行了一会儿,便索性在热闹的庙会上寻了一摊位坐下,品着各色小吃。
炸年糕外脆内软,豆腐脑热气腾腾,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
他们乐哉哉地看着各式大戏,台上锣鼓喧天,刀马旦翻飞,老生唱念做打,引来阵阵叫好声。
趁着旁人不注意,苏娴轻轻触了触祈远的衣袖,转过脸来,眼角余光扫过周围,见无人留意,才低声询问:“地瓜之事,不会是你干的吧?”话音落下,她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却又隐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祈远咻地睁大了双眼,表情是又气又笑,英俊中充满了劲劲儿的痞气。
他不禁仰天长啸,扼腕叹息:“我祈远生平作恶多端,不修善业,今日终于遭了报应啊!”
这举动,逗得苏娴咯咯直笑,笑到双颊绯红,熟透了一般。
祈远戳了下她的红脸蛋,朝着她皱皱鼻子,眉头拧的跟什么似的,然后笑着一叹,“不过,还是要谢谢我家青青,如此认可我的能力。不过这件事,还真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苏娴眼睛斜斜,很是邪魅,“前阵子,你莫名其妙的,弄了口棺材给人家送上门。所以这世上的稀奇事啊,我就不信有你干不出来的。特别这回,又发生在家门口。”
祈远笑着自证,完全把这当做了两人之间的情趣,一颗脑袋是左晃右晃,“正是发生在家门口,才不像是我干的活。若我下手,尸体可是找不到的。”
苏娴瞥眼哼笑:“有时候啊,灰飞烟灭是为了掩盖罪行。可有的时候呢,曝尸于众是别有目的,公然挑衅。”
祈远坏笑着应答:“我若公然挑衅,便把他们摆到宫城门口去,当一对大狮子,那才叫威风!”
“你倒会找地方……”苏娴侃着,拿起了一块金黄的年糕,这又接着说道:“不过你前番所为,确实惊动御前了,这是小豌豆说的。而且呀,还闹了一出佛眼泣血的戏码出来。你可别说,你不知道这事哈。”
祈远揉了揉下巴,刚刮的胡茬还是有些扎手。随后,他轻声说道:“自然是知道的。那两块石头,内里有铁,一遇水汽,便会有泣血之态。”
苏娴有些讶异:“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送还?”
祈远默了一刹,道:“内中原因,我现在不方便说清楚。但你放心,不会给小豌豆招祸。况且说,佛眼泣血带给皇上的迷惑,不是已经被破解了么。”
苏娴挺直了腰背,有点生气:“不会跟小豌豆招祸?你要知道,她早就是公门人了,现在还当了八品小官。破解佛眼泣血,还是豌豆的功劳。若有朝一日,被人知道她和你的这层关系,别人会怎么想?必定会有人说,你俩通同一气,设计博取圣心。”
祈远把嘴一噘,委屈的跟个小男孩似的:“青青,你怎么总把事情往坏处想啊……”
苏娴瞪他,祈远只得凑到苏娴耳边,旁敲侧击的提醒她道,“梵音阁之所以能在江湖上露脸,背后都是有原因的。现在啊,有大人物罩着咱们呢。”
苏娴眯起眼睛,将他这话掰开了揉碎了,想了一想,旋即差点惊呼出声:“该不会是圣人吧……”
祈远急忙伸手捂嘴,把苏娴捂得喘不过气儿:“嘘嘘嘘嘘,别咋呼。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相信你的郎君,不要再乱想了。”
“嘁,臭美吧你。”苏娴嗔了一声,摇了摇头,悠悠的说道:“我可不是看不起你,但有句丑话还是要说到前头。多少高门贵胄,尚且骑虎难下,莫说你个江湖草莽了。到时候,鸟尽弓藏,卸磨杀驴,有你的好。需要黑手套的人,总有金盆洗手的时候。”
“懂,我都懂,”祈远点着头,活动着他的脖子,“可说若黑手套,我梵音阁才不做这傻事。与其惦记我,不如多惦记下孩子吧。冰台司已然转型,下一步必然是跨过律法,以圣旨为向。上头指哪儿,她们打哪儿。所以啊,我才一心护她,有梵音阁的香主一职傍身,最起码将来能有个退路……我的手下,也随时能帮着她些……”
苏娴有些担心的看了小豌豆一眼,目光中交织着温柔与不安。
这孩子正有吃有笑,手捏着半块桂花糕,小脚在凳沿下轻轻晃荡,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上的刀光剑影、衣袂翩跹,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方寸之间的精彩。锣鼓声、喝彩声皆成了她的天地,不被他事叨扰。
阳光照在身上,映得她脑门上的碎发毛茸茸的,金灿灿地翘着,每一根发丝都被镀上了柔软的边。
那样的专注,那样的明亮,那样的简单,活像一只刚出壳的绒蛋小鸡,天真得让人不忍触碰。
这样的纯粹与快乐,清澈得如同一汪清泉,叫人在刹那间心里软了一片,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