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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七 紧追问道出往事,打油锅年味十足(2 / 3)

“成亲之前,年纪轻,压不住事,发作的次数多些。成亲之后,忙家事忙孩子,脚不沾地,发病的次数就渐渐少了。”

“而今岁数大了,也要六十了,一年撑死也就那么一两回吧。”

说到这里,银婆将炸得金黄酥脆的第一盘炸牛奶捞出来,沥了沥油,端到了两个孩子面前,“趁热吃,刚出锅的最好吃。”

瞧着两个孩子一动不动,仍沉浸在方才悲惨骇人的故事里,满脸都是惋惜之色。

银婆便伸出手指,故作轻松地戳了戳璇子的脑门,“前两天发病,都赖你这小催命鬼!跟在我屁股后头转啊转的,非要问出个一二三来!这下满意了?”

璇子笑了笑,那笑容却勉强得很,眼中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疼惜,轻声问道:“姥姥,那……那后来怎么样了?师父的后事……可有报官?可有查出凶手是谁?”

银婆略显沉重的摆了摆手,转过身继续炸牛奶,背脊显得有些僵硬:“四十多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了,提它做什么。报官?呵……”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我只能说,从那件事之后,我对公门是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了。你俩想知道的,我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小孩家家的,知道太多了不是什么好事,心里坠得慌。快吃吧,趁热乎,再等一会儿,这炸牛奶就不脆了,白瞎我一番手艺。”

小豌豆懂得银婆的感受。

其实不仅是她,就连自己在进入冰台司之前,也对这些当官的有不好的看法。

那时总觉得他们高高在上、不近人情,要么是只顾着自己升官发财,要么就是对百姓的苦难视而不见。可真正踏入这个圈子之后才渐渐明白,很多事情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官人,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私欲,也会有不得已的苦衷。各种弯弯绕绕,比迷宫还要复杂。

可是话都说到这里了,不问下去有些可惜,小豌豆试探着出声:“阿婆,那你师父是有仇家吗?”

她声音放得轻,生怕会唐突了银婆。

银婆摇头,眼睛看着锅中的热油,仿佛看到了光阴之外,“说实话,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师父也只把我当成一个小孩,从来不跟我说他的私事。”

小豌豆轻轻点头,被这番话牵动了某根心弦,“其实我师父也是这样,我再怎么问,再怎么旁敲侧击,她不说,就是不说,比石头还要顽固。”

她说这话时小嘴微嘟,像是想起了自己多少次碰壁仍不死心的样子。

银婆笑了,用宽解的口吻说道:“为人师长的,向晚辈吐露心事,无异于展示自己的脆弱,这是一件丢脸面的事。你就算觉得,你能帮上忙,他也未必想叫你帮。”

这位上了岁数的阿婆,在这里道出了一种世代沿袭的孤独——那是一种属于长辈的固执,也是他们守护尊严的方式。

小豌豆嗯了一声,沉吟了片刻。

听银婆这么说,这对假夫妻的居心就更加难以捉摸了。

唯一的一件敏感事件,还发生在四十多年前。

年代久远,就算是埋在地下的枯骨,都要沤烂了,还能再翻出什么浪花来?

四十年,足以让少年白头、婴儿成中年,让一座城换了天际,让一段恩怨被人彻底遗忘。说夸张点,哪怕是光复前朝的大事,都能放下了吧……

如此,基本可以推翻前面的推测。

他们并不是为了银婆的身世而来,更不是为了银婆的财物。

然而此刻,那动机就如雾里看花,越深思,越模糊。

……

回家的时候,小豌豆再度瞥了一眼假夫妻的小屋。

那对名义上的夫妻正并肩坐在门槛边上,一个拿刀刮着猪皮上残留的毛根,另一个用细绳扎紧蹄髈的关节处。

阳光斜斜照进院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竟真有几分寻常夫妻过日子的模样。上午才从乐施摊领来的猪肘子已被清理得白白净净,他们一人抬手、一人递绳,默契地将肉挂上檐下的铁钩——只等明晚,年夜饭下锅。

咝,那条虚线……

羊皮地图上,从他家一直蜿蜒到铜锣巷口的那条潦草的虚线,像一道隐秘的疤痕,究竟意味着什么?

揣着疑问,踏回了自家院门,一股浓烈的油香扑面而来。

姑姑和阿桃已在院中支好了大油锅,锅底柴火噼啪作响,金黄的油面正微微泛起波纹。

旁边两张方木凳上摆满了各式待炸的食材:萝卜丝和粉条拌的素丸子饱满圆润,裹了面衣的鱼块银光微闪,面筋块胀得鼓鼓囊囊,花生和腰果也各自用盐水浸过,晾在笸箩里沥着水。

阿桃挽着袖子,正在揉面。炸馓子,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道小吃。姑姑则拿着长竹筷试油温,渐渐腾起的白色油烟已经将她包裹。

人间烟火气,最是暖人心。

过年打油锅,是陕州和中原一带流传已久的风俗。

早年物资不丰,人家往往一年也舍不得费油大火炸吃食。唯独到了年关,家家才愿舀出攒下的油,烧热一锅,将备好的食材炸至焦香酥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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